屋檐下很安静。
温辞述属实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从进公司到现在,除了在音乐方面,他没见过庄泽野对任何人或事抱有如此强烈的好奇心。
他回答: "你想知道什么?"
庄泽野说: "比如你们的生活习惯,文人轶事,吃喝拉撒……"温辞述做了个打断的手势: “这些你可以自己上网查。”
庄泽野想说,可是网上连你的名字都是假的,我不止想知道这些,还想多了解你一点。想了想,还是把这些话咽了回去,听着好像有点奇怪。他转而问道:“那你后来有去过那个山洞吗,那你除了你没有其他人?”
温辞述皱了皱眉: “我被带走之前就四处看过,除了我没有别人。我也很想知道,原来的温辞述去哪儿了,他又是怎么掉下去的……以及,我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庄泽野琢磨着点头,这确实是实话,根据他第一天的反应来看,要是知道是怎么来的,他早就不管不顾回去了。
他忽然很担心,以后万一有机会,温辞述该不会真的要走吧?
“你当时那么着急回去,是因为什么原因?”他委婉地问。
温辞述这才想起,当初一心想回去见他和太傅,但现在木已成舟,温辞镜成为皇帝已是既定的事实,再追究下去也没什么意义了。
没由来的,他并不想在庄泽野面前提起那个“贴身太监”。
或许因为庄泽野不喜欢“他”。
“没什么,都不重要了。”他说。
温辞述重新打开作业,握着笔埋头写字。
灯光下,庄泽野盯着他的发旋看了半天,眼眸逐渐转深。
★
接下来几天里,温辞述提前过上了肝毕设的生活。
除了回酒店洗澡之外,剩下的时间全都泡在练习室,抓紧时间跟成员一起练习排舞,幸亏这次只需要学动作不需要拉筋。
二轮比赛后淘汰了一批人,只留下A、B两个班,这次淘汰也引起了很大的争议,有不少专业歌手被刷掉了,留下的人里面大半是话题王。
因为这个,网上逐渐开始产生质疑节目组的声音。
高晋凭借和温辞述的舞台,收获了不少人气,也
成了扭转乾坤里面唯一—个留下的。
何赟则比较奇葩,他参加到一半退赛了,说是不适合唱歌打算回去继承家业,后来经网上爆出他爹位列淞南富豪榜前十。
他走之前去找了趟温辞述,说让他有空来淞南找自己玩,庄泽野站在温辞述身后,警告地看了他一眼,何赟这才笑着离开。
温辞述奇怪地回头问: “你认识他?”庄泽野矢口否认: “不认识。”他们刚排完舞,大家正靠着墙休息。
向晚说: “辞述,你跟我们合得差不多就行,不用一直待在这里,可以去练你自己的舞台。”
他们合了不知道多少遍,现在动作已经整齐了很多,温辞述的舞台就在团体舞台的前一天,他不得不两边来回跑。
他摇头道: “没事,今天覃老师不在。”
第三轮比赛形式,是四位导师在两班人中选两个进行帮唱,最后的结果是双向选择,而温辞述选了覃敏。
向晚疑惑地问: "我一直想问你,宋老师不是很喜欢你吗?为什么你会选覃老师?"庄泽野也看了过来,显然他有同样的问题。
温辞述无亲地说: “当时选组的时候,我和宋老师还不熟,他总劝我报考燕音,那次只有他和覃老师选了我,我不得已才避开的他。"
现在也不知道宋真和潘惹聊得怎么样了,潘惹在通话中提都没提,温辞述自然不会主动去问。
前师多这种身份,还是比较敏感的,他不想因此让师父不快。顾鸣赫笑道:“这个宋老师胆子真大,居然敢跟潘女王抢人。”“你不知道,他们以前是那种关系……”林南之小声跟他咬耳朵。
这时,钟可欣一脸高兴地走了进来: "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先听哪个?"林南之立刻闭嘴,停下八卦。
温辞述说:“看你的表情,坏消息也没坏到哪里去,先听好消息。”
钟可欣隆重地掏出手机:“本月最重大的好消息!有一个S+音综发来了邀约,人家诚意满满,连初步合同都拟好了,点名要你们一起去。"
“什么什么?S+?!我看看。”林南之忙凑过来看电子合同。
大家都露出欣喜若狂的表情。
"Gosh!是燕台的音
综。"“这项目比《人海之声》牛啊,还是直播旅游音综,听起很创新。”
顾鸣赫读道:"Music stroll特此邀请Flora全员做常驻嘉宾,哇,计划栏里还有去草原开音乐会,可以通过弹幕随时和粉丝互动,这也太酷了!"
庄泽野嗤了一声: “只是计划。”
“游艇音乐会,傣族风情音乐会……好大的手笔,欣姐,你是怎么有这么好的项目的?”向晚惊喜道。
钟可欣笑着说: “是他们自己找上门的,制作人先是看了辞述的舞台,然后又顺着看了你们一专的mv和舞台,他觉得你们一块儿上综艺效果会很好。"
林南之感动坏了: "多亏辞述哥,呜呜,辞述哥我的神,我们这次舞台一定会好好表现的。"
钟可欣郑重地点头: “那是肯定的,每个人都得好好准备,虽然那边把电子合同发过来了,但实际上还在考核期,他们一定会看这次舞台的。"
温辞述问道: “等等,这档节目是什么时候?”
钟可欣撇嘴:“这就是那个坏消息,《音乐漫步》的拍摄时间是九月下旬,也就是说它和《人海之声》的续约只能二选一。"
她点了两下屏幕,打开另一份电子合同: "这是徐双双那边刚给我发的续约合同,他们开了个很诱人的条件,保你进决赛前三,以及多给团体两个舞台。"
温辞述: "……"
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反应。
练习室内有点安静,大家都谨慎地闭上嘴,只有庄泽野漫不经心地靠在墙上晃着腿,每个人眼里都带着对这种“规则”的鄙夷。
温辞述环顾一圈:“你们的意思呢?”
没有人吱声。
过了片刻,向晚温和地说: "我听你的,你想留就留,想走演完这个舞台我们一起走。"他开了个头,顾鸣赫和林南之也附和道: "听你的辞述,去留大家都一起。"
尽管没有人明着骂过节目组,可大家私底下都清楚他们是怎么骚操作的,也都很尊重他的意思。温辞述看向庄泽野: "你呢?"
庄泽野对他轻
轻一笑: “你想去哪里都行,我随时给你垫音。”一句调侃似的玩笑话,惹得大家都笑了起来,气氛也轻松了许多。
林南之也说: “我随时和你跳双人舞。”
温辞述笑着点头: “那兄弟们,我们转移战场吧,这个舞台变味了,前面还有更大的舞台在等着我们。"
他头一次用“兄弟们”这种称呼,无形中瞬间和众人拉近了距离。
“走走走,我早看他们不爽了。”顾鸣赫看向庄泽野,笑着说: “突然有种回到高中的感觉了。"
庄泽野也笑了,起身招呼: “来,我们加个油。”
钟可欣笑着退后几步,五个少年人将手叠在一起,用力清脆地喊了三遍“Flora”,然后不约而同地向上散开,她的眼睛里不禁带上了几分欣慰。
好像不知不觉长大了,这些小屁孩。
她把时间留给他们,出去给瞿怀民打电话,又找徐双双说明情况。
徐双双的脸当场拉了下来: “这么好的条件都不考虑?你们是接了其他综艺吗?”
钟可欣当然不可能坦白,只含糊道:“很抱歉,徐老师,我们经过综合考虑,还是决定不续约了,以后有机会再合作。"
她干这行这么久,一眼就看出节目组说到底还是不上心,续约这种事都不是导演亲自来,而是叫徐双双来,足以见得他们有多轻视温辞述。
又看不起小糊豆,又想靠他吸流量,全天下的资本都一个德行。
她心想合作个屁,最好再也别遇到你们了。
徐双双冷笑: “都是圈里人,你搁这儿打什么哑谜。我知道,是燕台那个直播综艺找你们了是吧,你能确保他们有我们的热度和待遇?还有,钟可欣,你知道接我们的竞品是什么后果吗?"
这一行的潜在规则,参加这种综艺的,最好不要在短期内接竞品,否则就会被穿小鞋。虽然没明文写在纸上,但懂的都懂。
那一瞬间,钟可欣几乎被她毫不遮掩的嘴脸激怒了,她忽然很痛恨自己的职业,因为处事态度需要跟她的脾气完全相反。
以前她心直口快得罪过不少人,都是身边人劝她要为艺人着想,要处处忍让,但这玩意儿真是忍不了一点。
从第一天开始,
徐双双就各种蔑视小艺人,又是配合流量调整时间,又是不给换休息室,中途还数次搞插队、压妆等行为,实在是让人烦不胜烦。
如果跟别人抱怨,还会被嘲讽地回一句“谁让你们糊呗”。
她深呼吸了几次,默念不能给温辞述树敌,她代表的不是自己而是整个Flora,如此不断压制怒
火,才勉强酝酿了个假笑准备说话。
突然,徐双双看向她身后,表情一愣。
钟可欣还没来及回头,就听见温辞述冷冰冰的声音:“能有什么后果?徐小姐,你是在威肋我的经纪人吗?"
她怔住了,过了好几秒才转过身,结结巴巴地说:“辞、辞述,你怎么来了……”
温辞述看也不看地拍了拍她的肩膀,那只手明明骨骼细长,却在碰到她的一刹那,让她整个人都放松不少,仿佛找到了某种底气。
温辞述沉下脸道: "徐小姐,我不希望再听到这样的话,如果还有下次,我会以人身威肋报警处理。你想因为恐吓被告上法庭的话,大可继续尝试。"
徐双双被他盯得打了个哆嗦,虚张声势道:“别搞笑了,我又没做什么,你至于吗?哈,敢情你俩是找好下家,决定撕破脸了是吧。我也没什么其他好说的,演完这场你们自己打包走吧,不送了。"
说完,她立刻转身离开,头也不回跟逃跑似的。
不知道为什么,钟可欣眼眶有些发热,她出来混了这么多年,什么委屈不是自己扛,而温辞述自打出院后,但凡看见这种事都会为她出头。
她压下内心的翻涌,说: “你干嘛得罪她。”
“得罪就得罪。”温辞述毫不在意地说,“你是我表姐,得罪谁都不能让你被要挟。”
听到这句话,钟可欣先是愣了下,然后幽幽地、长长地叹了口气。
温辞述说: “别多想,这种只会用肮脏手段的人,不知道树了多少敌,以后吃不开的只会是她自己,不会是我们。"
钟可欣点头,声音带了点鼻音:“你快进去吧,别因为这些耽误训练,好好准备舞台。”温辞述应了一声,转身离开。
她看着那道背影消失在门边,足足站了很久,才又叹了一声。
★在比赛前一夜,
温辞述只睡了两个小时,第二天五点就起床化妆,疯狂喝水保持声带状态。
好在团体舞台是第二天直播,不至于没有喘息的机会。
他和覃敏合作的是一首抒情歌,由热门歌曲《欲携秋水揽星河》改编,两人在舞台上上演了一出凄美的故事。
温辞述拿出最饱满的状态,即使在覃敏这样的前辈面前,声压也没有被压下去。
覃敏表演完就走了,他下台想去休息一会儿,刚才在台上又是唱歌又是跳舞,加上连续熬了几个大夜,使得他下来的时候步伐都踉跄。
刚走到台下,便被工作人员拦住了。
音响老师说: “你先等等,遇到点麻烦,刚才收音没收好。”温辞述脚步一顿,问道: “那怎么办,要再补录一遍吗?”音响老师: “不用重新录舞台,你跟我来录音室补就行了。”温辞述只想快点录完回去补觉,马上跟随他往里走。
“覃老师的部分呢?她已经走了。”
“覃老师的收音没问题,你是因为话筒出了故障。”音响老师解释: “后期会重把音轨合并的,不用担心效果。"
温辞述不太懂后期,点头和他进了录音室。室内做了个陌生的声乐指导,温辞述向她问好后便开始录音。
这首歌的高音要配合女key,几乎都在他的真声范围之外,很多地方要用假声唱,虽然难度系数高,但温辞述先前已经练习过很多遍,唱完后看向声乐老师。
老师面无表情地说:"不行哦,刚才高音区有点瑕疵,需要重录一遍。"温辞述没当回事,按照要求又唱了一遍。老师隔着玻璃道: “你声音还是很飘,头声用的不够……”
她在源源不断地指出错误,温辞述忽然像是明白了什么——整个录音室里就他们两个人,后期老师不知所踪,刚才带他来的音响师在旁边玩手机,怎么看都不像是单纯为了补录。
况且收音出事儿,他们甚至没有通知高层,直接就把他拉到录音室来了,这些行为实在奇怪。
先前他刚下台没来及多想,现在回味过来了,敢情是有人在给他穿小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