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游戏里，死那么一两个无关紧要的npc并不是什么大事，就像是无用的缓存文件放在设备里，删除了也不痛不痒。

毕竟…玲子只是个，根本无法影响到主线的小角色。

可是…这让月瑶很不舒服。

她不这么想。

昏暗潮湿的室内带着一股霉味，细碎的阳光穿过小窗，划过的光线里荡着数不清的灰尘，乌发雪肤的少女跪坐在那些光尘下，低垂着眉眼打开了商城。

【治疗丹】X1美金

【回春丹】X1美金

【培元丹】X1美金

再回过神来，三枚圆滚滚的丹药躺在她的掌心，月瑶先将治疗丹喂进玲子嘴里，系统出品的药物入口即化，却看不出什么效果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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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桥玲子，享年十六岁五个月零三天，走了该上路了。”

那小鬼样貌看着凶恶，开口却带着奇异的悲悯，他长着漆黑指甲的手佝偻着伸出去，往玲子心口拽。

那处像是有一条流光汇聚成的线头，小鬼捏住那条线头，刚要用力，就被一道银白的刀芒斩落了手臂。

哀嚎一声，夜叉小鬼瞳孔猛地紧缩，捂着断臂处，他眼睁睁瞧着自己的右小臂滚落在榻榻米上，化为了飞灰。

“你是什么人？！为何瞧得见我？！”

月瑶没答他，只茫然的看向自己的右手，她握着鹤丸国永，掌心已经出了一层湿汗，刀刃轻轻嗡鸣着正以特有的频率，来安抚它的主人。

刚刚的一切都是玩家下意识的举动，月瑶本能的感觉到危险，倘若真叫夜叉小鬼拽出那条线，玲子怕是会一命呜呼。

可…明明玩家已经给她喂了药…为何不管用？

因为…寿数？…

夜叉小鬼愤愤的看了玩家一眼，这一眼差点被美色俘获，但到底是吃地府公家饭的人，不消一会就找回了自己的定力。

他捂着断臂处，期期艾艾的开口：“姬君，这女孩寿数已到，即便我不勾她的魂魄，她也醒不来了。”

光尘在头顶上方舞动，昏暗中只有那穿窗而来的光成了室内的唯一亮色，月瑶张了张嘴，喉咙困顿的像是堵满了酸涩。

其实她和玲子的关系，并不是特别要好，一个小小的女仆，平日里负责照顾她的饮食起居，受了抬举，才能被称一句朋友。

但…

“她不能死，她才十六岁，不该死。”

她跪坐在原地，面上无喜无悲，纤纤素手将太刀归鞘，凌冽的刀芒被藏起后，这室内便更灰暗了。

红皮小鬼看了看她，叹了口气又钻回了地下，消失的无影无踪。

玩家不太高兴，好好一个游戏，到处都是刀子，美和子的大肚子、智子微微隆起的小腹、满脸沟壑无比苍老的老板娘、十五岁难产死的姑获鸟，十六岁就要离开人间的玲子。

这并不公平，月瑶想。

倘若这是一本穿越小说，月瑶做不了改变时代的大女主，可总有

些事情，她不能只眼睁睁的看着…

于是，那面上无悲无喜的少女垂眸，乌黑如瀑的发在舞动的光尘下，如绸缎般熠熠生辉，旁人看不见的光幕在眼帘前铺开，一页又一页的商品划过。

临时被薅过来解决月瑶这个硬茬子的是地狱的辅佐官，他从地下爬上来，带着一身的冷煞气，森寒的狼牙棒握在手中躁动着，然而那双凤眼落到月瑶时一怔，满目的辉光正将那纤细的人影笼罩着。

鬼灯顿了顿，周身的煞气霎时散了大半，他漫不经心的开口，像是在叙旧般：“辉夜天女，你在此扰乱地狱公务，是做好去地狱上班的准备了？”

他声音带着一股子常年加班的社畜怨气，月瑶的视线从商城上移开，落到他眼下的青黑上，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是去地狱上班，而不是服刑…

因为这两者根本没有差别！

这位不知名的鬼差态度很好，月瑶松了口气，她知晓自己不占理，只得露出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玲子只是寿数到了，又不是死了。”

鬼灯：…

听听，这话说的…智障都觉得很不对劲好嘛！

察觉到对方面上的冷凝，月瑶轻咳一声：“请问…该怎么称呼您？”

鬼灯眸光微变，又在霎时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来，顿了顿他道：“鬼灯，地狱辅佐官，你可以叫我一声鬼灯叔叔，辉夜天女。”

他这样说着时，那模样跟在说：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毫无差别。

月瑶抿着唇，目光落在他清俊的面容上时实在是想不明白。

这位自来熟的鬼差，到底是在开玩笑，又或是占她便宜？

唇角勾起一抹清浅的笑，月瑶颔首柔声道：“鬼灯大人…”

叔叔就不必了…

似乎是满足了自己的恶趣味，鬼灯神色回归正经，他瞧了一言榻上的玲子：“地狱公物繁忙，这次我就不跟你计较了，辉夜，我要带她走。”

“她才十六岁…”

“辉夜，你若强行留下她，对她而言未必是件好事，这样穷困潦倒、当牛做马的人生，十六年还不够吗？”

“可她因我而死，她待我那样好…”

>　　“即便没有你，她也会在今天死去，或是疾病，或是灾祸，这是她命中的劫数。”

鬼灯凤眼低垂，嘲弄的目光像是在看不懂事的小孩子。

月瑶被他看的心头一跳，喉咙越发堵塞，而她确实也说不出话来了。

两人一坐一站，地狱辅佐官身上带着地狱的森寒，月瑶坐在光尘下，穿窗而来的光芒擦着她的发。

良久，她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少女呼出一口浊气，清浅的眸中闪动着细碎的光芒，像是月光被揉碎。

“因为她命中合该有这一劫，所以我就放任她活该死去，在往后的人生里想起来后，只遗憾的说一句：玲子呀，只是命不好，怨不得旁人。于是连愧疚的理由都没有了，因为她命该如此。”

少女声音清凌凌的，眉眼间低垂着无喜无悲，在昏暗中带着格格不入的悲悯。

她说：“我做不到，或许我天性自私，我无法背负这样一条人命。

即便这样穷困潦倒、当牛做马的人生，她也在努力挣扎的活着，她不想死，那我必须要救她。”

鬼灯脾气不好，但面对玩家，他并没有发作，更像是不想应付“熊孩子”，他嗤笑一声，凤眸微冷：“辉夜，想来地狱上班就直说，不用这般拐弯抹角。”

他冷笑罢，月瑶也笑了，眉眼舒展开来的笑。

少女浅色的双眸在一瞬间亮起，璀璨的像是星子入眸。

“阿…找到了。”

她摊开掌心，那是一颗浅金色的药丸，像是万千光芒汇聚而成，轻飘飘的浮在月瑶掌心上方。

“鬼灯大人，这下，即便是你也没有办法说我在妨碍公务，我说过，玲子只是寿数尽了，又不是死了。”

瞧清的一霎那，鬼灯双眸紧缩，他匆忙伸手去拦，却已经来不及了。

那颗丹药刚一接触到玲子的嘴唇，便化作浅金色的光芒流入了对方的心口，伴随着复苏的心跳，血液的每一泵都带着那金光流动到玲子的四肢百骸。

【您已花费360美金，购买不死灵药，此药物需特性辉夜，本世界只此一颗，现已交付。】

那一瞬间，鬼灯的面上灰了白、白了青，最后他带着双眼底下的青黑，表情像吃了

苍蝇屎一样一言难尽。

“辉夜，等你寿数尽了，来地狱上班吧，别想着回月亮了。”

在彻底钻回地下前，这位忙碌的地狱辅佐官只露出一个脑袋，他面无表情的看着玩家：“焉知来日她不会恨你？你好自为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