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俊成笑一笑,“花钱免罪的大有人在,官我都做腻烦了,还在乎这些。”
衙役们候在门口,见二人还算配合,便也没有蓄意为难,毕竟冯俊成哪怕停职也身居吏部,家里又在江宁当官,当着面仍旧不好轻易开罪。
班头一脸横肉,朝冯俊成拱手,“想必冯大人也都听到了风声,知道小的们就要来搜人了,您愿意协助可太好了,给我们也给您自己省出不少力气。”
王斑不在府上,门里出来个面生的小厮,拿了一只沉甸甸的钱袋子在手上。
() 冯俊成微笑示意班头连人带钱地收下(),
“Θ[()]Θ『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望班头稍加照应。大清早你们跑一趟也辛苦,就叫我府上哥儿一并跟去,跑跑腿,给几位小兄弟买点酒吃。”
“这怎么好意思,恭敬不如从命,那就谢过冯大人了。”
班头果真见钱眼开,答应得爽快,目光也紧跟着落在青娥脸上,只瞧见她香娇玉嫩粉面朱唇,正微昂着脑袋目不转睛将冯俊成凝望,仿佛他说得每一句都是至理名言,值得她反复聆听。
“那我可就走了。”青娥握一握冯俊成手指,一步三回头迈下台阶。
如此一来也算有了简单安排,剩下的,就看她临场表现,只要她别技艺生疏,应当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往衙门去的路上,青娥心跳突突,像揣了只小兔,跳得很急,但也只是有些慌,不至于害怕。她真一点不怕,因为出门前一番话,冯俊成的确给足她底气。
衙门里的人没料到此行异常顺利,冯府这就将人交了出来,半点不费力气。顺天府府尹得知人已经被带上公堂,甚至感到些微诧异。
这顺天府府尹名叫吴虹鹭,乃浙江仁和县人,进士出身,身量不高,体型瘦削,面庞消瘦胡子花白,乍看去,是个有棱有角的小老头。
不过人不可貌相,他职权极大,上接御史台、步军统领,下管举国各地的诉状,比肩刑部。
此案牵扯复杂,却又不是什么劣迹昭著的人命官司,因此吴虹鹭并不公开审问,只在攒政厅问话,边上还坐着一位应天府来的官员,是为陪审。
吴虹鹭看一眼桌上案宗,淡淡道:“犯妇李青娥,你可真是深藏不露啊,在应天府周边光是记录在案的罪责就有五桩。”
青娥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只环视周遭一圈,问:“大人,那记录在案的,要罚也都罚过了,为何还要抓捕我归案?”
“那自是为了你没有记录在案的罪行。”吴虹鹭掀起松弛的眼皮,“李青娥,还不从实招来,你当年在应天府与你那同伙究竟犯案几件,所骗金额几许,同伙又身在何处。”
见她踌躇,吴虹鹭毫不避讳道:“你不说,我可以等,你一直不说,可就要对你用刑了。”
青娥抽抽鼻翼,“犯案几件算不清,但也拢共不及十件,金额大约四百两,同伙在钱塘被杭州知府的侄子给打死了。”
这算得上供认不讳,左右这些罪名充其量就是一顿板子,秦家发动应天府衙门给京城施压,根本也不是为了对她做什么,而是要在确定她有罪后,再给冯俊成定个包庇的罪名。
“李青娥,你为何会在吏部郎中冯时谦的府中藏匿?”
话毕,吴虹鹭缓缓展开一张红纸,在空中抖了抖,青娥一眼认出那是昨晚她百看不厌的婚书。
青娥反而笑语晏晏,“大人以为呢?自是我在骗他,您瞧,这不差一点就骗成了,婚书都往衙门送去了,却还是叫您手下人给扣下了。”
“哦?”听她如此作答,吴虹鹭总算分神看她,“你要骗他什
() 么?”
青娥答:“骗他的终身,叫他保我后半辈子尽享荣华,做个阔太太。”
吴虹鹭捋捋胡须轻笑,“感情之事,怎么能叫骗呢?”
青娥却道:“那按大人您的说法,我当年骗的那些人对我也动了感情,他们乐意拿钱给我花,是喜欢我,怎能叫骗?”
吴虹鹭倒不生气,只是捋胡须道:“强词夺理。”
青娥觉得这府尹有点意思,到底是京官儿,气量宽宏。
她笑起来,“大人,这陈年旧案都要被翻出来说,揭发我的人显然觉得我这辈子都只能当个骗子,既如此,骗子就得行骗。我一个骗子接近冯大人,不行骗还能做什么?”
吴虹鹭哼了声,将婚书替她收好,摆在一旁,“是本官在审你,还是你在审本官?”
青娥欠欠身。
但她说的不错,最开始应天府将她案宗不远千里送过来,要京城衙门去冯府捉拿她归案,吴虹鹭都觉得滑稽。翻看过那几页纸,且不说年份久远,她一桩案子骗三十两,那些想着法要治她罪的应天府的大人们,一餐饭就要吃三十两,怎么好如此斤斤计较?
吴虹鹭之所以同意从应天府接手这个案子,就是想要弄清楚这背后到底有个什么样的隐情。
“好了,我大致清楚了,审你的话就问到这里,既然你对五年前的事供认不讳,就先将你收押大牢,待问过冯时谦,我才好确定他究竟有没有罪。”
青娥还嘴硬,“他没有窝藏人犯,他不知道我是个骗子,他要是知道,怎么可能娶我?退一万步,即便他知道我犯过罪,可我现在改过自新了,他又为何不能和我好?”
吴虹鹭乜目向她。
青娥抹一把眼下,没出息地哽咽,眼睛也因此亮堂堂的,为自己,也为他辩护,“我算个什么人犯,真正有罪的人仗着家财横行霸道逍遥法外。我不过是想活下来,混口饭吃,像我这样的人数不胜数,流落街头有上顿没下顿,除了去骗,就只能出卖身体。我尽力了…”
像她这样的人,为了生计,顾得了头就顾不了尾,能守住的东西总是很少。
也因此冯俊成要想与她同行,就只好不停地抛。他们一个守,一个抛,每每眼看那杆秤要持平,吹来一口气,就又波动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