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界都传言冠军侯为人冷酷、煞是不好接近。但只有江陵月知道,他心里明明想着“把你们都鲨了”,静默的山峦下岩浆奔涌,但又要不露破绽装得一片平静。
每每想象起这一幕,江陵月都忍俊不禁。甚至当着本人的面笑出了声。
霍去病倏然凑近了她,鼻息温热,漆眸中划过一丝危险之色:“陵月这是不盼着我好?”
“哪有哪有……唔!”
江陵月一瞬间睁大了眼睛。
唇上传来一道温热的触感,呼吸洒在面颊上,一阵酥麻的战栗感从背后如电流般窜过,甚至激得她眼前的景象模糊了片刻。
温热的吐息交缠成暧昧的丝线,就连身边的空气都渐渐黏着起来。
霍去病,亲了她?
腰间传来极具掌控感的力道,让她半倾入男子熟悉的怀里。这不是两人的第一个亲吻,比起往日,江陵月却觉得今日的怀抱更加炙热、滚烫。
霍去病吻了她好一会儿,才把人松开:“陵月方才只顾着嘲弄我,不该多心疼一些,然后给我点补偿?”
江陵月正平顺着呼吸:“……什么补偿?”
霍去病又亲了亲她眼皮和鼻尖,嗓音低哑:“听说景华侯的府邸要建了。”
江陵月闻弦歌而知雅意,顿时哭笑不得。她算是明白霍去病的潜台词了:“好好好,我回头便转告将作大匠,让他挨着骠骑将军府建,这样你可满意?”
霍去病仍不满意:“要再近些,最好只隔着一扇门。只肖把门打通,两座府邸就能并作一座。”
江陵月想象一番那个画面:“岂不是人人都知道我们俩是一家了。”
“便是现在,人人不也知道了么。”
“……也是。”
江陵月一瞬不瞬注视着眼前的男子。虽然她最开始和霍去病说好了是只相好,不定名分。可既然住在一起了,和结婚又有什么区别呢?
可怕的是,她居然想不到借口来拒绝。
其实不是没有,但每每想到,要说出口的时候,江陵月就发自内心地一阵抗拒。
……这说明,她内心也是愿意的呢?
对上那双漆眸,江陵月就说不出拒绝的话。一切原则到此为止,不可逾越。
“好啊。”她说。
回应江陵月的,
是愈发绵密而湿润的吻,如温潮的夏风般扑过脸颊。除却炙热之外,还透着一股子怜惜。
被吻得迷迷糊糊时,她听见霍去病低沉的声音。
“近来朝堂不安,或许会有大事发生……但是陵月,我一定会护你周全。”
江陵月一瞬间清醒了过来。
“我会护好我自己。”她顿了顿,又搂紧了霍去病坚实的臂膀:“军侯,你也一样。”
《史记》上记载,霍去病为人“少言不泄,有气敢任”。他愿意对自己透露只言片语,虽然语焉不详,实际上已是破了大例。
但江陵月转念一想,能让霍去病连她也不透露的事情,又能是什么,还能是什么?
答案在甘泉宫的第三日尘埃落定——霍去病以自己的名义,对刘彻上了一封奏疏。
其名曰:《请立皇子为诸侯王疏》。
“大司马臣去病昧死再拜上疏皇帝陛下:陛下过听,使臣去病待罪行间……臣窃不胜犬马心,昧死原陛下诏有司,因盛夏吉时定皇子位。唯陛下幸察。臣去病昧死再拜以闻皇帝陛下。”
奏疏一出,甘泉宫颤动不已。但凡有点政治嗅觉的人都能看得出来,他想通过逼迫给诸皇子封王,拱卫太子刘据的地位。
所有人的目光倏然集中在刘彻的身上,都想知道九五之尊看到这封攻击性十足的奏疏,到底会作何反应。
是顺从、是震怒,还是……
出乎意料的是,刘彻对这封奏疏的态度十分暧昧。他什么都没说,也没对霍去病做任何的表示,只命令把奏疏“下御史”。换句话说,交由百官讨论。
又过了数日,御史大夫臣张汤、太常臣赵充、太行令臣李息、太子少傅并兼宗正职务臣任安、侍中臣霍光一齐上疏,选择支持霍去病的决定。
刘彻下诏表示拒绝。
但拒绝的理由十分耐人寻味:“朕的德行未足,不宜将诸子封王,封个列侯就差不多了。”
先前上疏的群臣再一次反论道:“您这么做不合高祖以来定的礼法,还是给诸皇子分封诸侯王吧。”
这一回,刘彻终于点头:“可。”
目睹了全程的江陵月目瞪口呆。她知道刘彻会搞事情,但只以为故意演戏,钓鱼执法就是上限。万万没想到,还能搞出这种级别的操作来。
始作俑者,居然是霍去病!
就说呢,霍去病怎么知道最近朝堂不会太平?这不就一切都解释得通了?他就是那个害得朝堂不太平的人!
但无论如何,在刘彻最后的松口中,诸皇子封王的事情尘埃落定。
公孙贺立刻上疏,请刘彻为诸子定下国名。
刘彻在圣旨上大笔一挥:他答应过王夫人的,要给刘闳富庶无比的齐地。至于刘旦么……刘彻没多少印象,只记得此子比旁的婴儿健壮,颇有勇武之相。
既然如此,那就让他去拱卫边陲,以后好好为大汉、为他的亲兄长守好国门!
笔墨纵横,最终汇成了两个字——
燕王。
“燕王、燕王……”李美人抱着丝帛,喃喃道:“凭什么,凭什么?陛下竟如此偏心?”
“凭什么别人的儿子要么是太子,要么是齐王,我的旦儿就只能去那寸草不生的蛮荒之地?”
“卫子夫,王云儿,你们就这般命好?”
她的宫女无措地站在一旁,满脸的焦急苦涩。这都是什么话啊,要是让陛下听到了,美人最多会受罚,她可是要掉脑袋的啊!
没办法,她只能劝:“美人,燕国其实也很好的。燕赵之地向来多异士,以后定能为皇子所用。”
李美人觑了她一眼。那一眼的冰冷,使婢女不自觉打了个寒碜。
“你懂什么?”
但经过婢女的一番劝解后,她似乎也不再激动,冷静得近乎漠然:“郎中令是不是也在甘泉宫?你告诉他,我要见他一面。”
郎中令,正是李敢的官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