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戴大人,你见过,家宴那天便是他带着巡察使来的,只是从始至终没有当众说过话。”孟玉解释。
顾媻点点头,有点儿想起来了,他记得戴大人是跟严林的父亲坐在一桌的,两人看上去挺友好,推杯换盏之间还不时阴险的一块儿笑笑,像是动画片里脸上写着‘我干了
坏事’的没有什么大过错的反派。
原来戴大人是这么一个受不了一点儿委屈的人啊……
也可能是表演给大家看的呢。
顾媻脑袋里问题多多,迫不及待往屋内眺望,只见敞着半扇门的议事厅内有不少随从站岗,穿越过重重佝偻着的随从的肩膀和绑着发带的发髻,才看见当中坐在主位的孟大人,孟大人面色不是一般的难看,完全没有第一次见面帮余大人出主意时的淡定从容,一张清俊的面上凝着寒霜。
戴大人则身心魁梧大腹便便,此刻坐在另一个主位,气得胡子都飞起来,双目绯红,几乎是真要落泪,但又硬生生挺着。
顾媻随着柳主簿等人先行礼,随后发现也没人与他们客气,柳主簿便很熟络的找了个位置坐下,顾媻也想坐,但看王书吏都站在柳主簿身后,便眸色淡淡地也站过去……可以开始吃瓜了。
好像是生怕他什么都不懂,谁也不认识,孟玉也很自然的站在他身边,只要有人开口,便跟他介绍是谁。
如今厅上坐着总共六个主簿加刺史与通判,一共八人,每个人身后都有一两个下属心腹,顾媻感觉这场面着实宏大,估计他是真的被叫来认人的,所以就轻松吃瓜起来。
厅上,由刺史孟大人再度说了一下他们扬州官运的损失,统共三百万石的粮食尽数没了,还有七百万两的官银更是一颗不见,这可是去年一整年要向朝廷缴纳的税费,乃朝廷重中之重,出一点儿闪失都是杀头的罪过,严重恐怕还要株连九族。
而押送这些东西的都是扬州城外的官兵,走的是第二条官路,管路上每隔一百公里便有驿站可歇息,东西则是在除了扬州地界后,与幽州相交之地失联。
厅上诸位大人众说纷纭,有说肯定跟幽州那边有关系,也说可能就是单纯的碰巧了倒霉,但问题是追缴贼匪的官兵到现在也没有找到贼匪的窝子在哪儿,没能追回税费,还折进去几百号精兵,死伤惨重。
有抱孟大人大腿的主簿一上来就说戴通判有问题,于是也就有了顾媻刚才听见的戴通判的哭吼。
如此委屈得情真意切,顾媻都不好意思怀疑这位反派了。
可古代官场上,谁不是个戏精呢?
少年心想,自己还是继续看戏的好。
就在这时,一直面色沉重的孟大人终于做出了总结:“今日之事暂且议到此处,且不管当中是真的巧合还是有内应,戴大人,你难辞其咎,路线是你布置的,人手是你亲自安排的,如今出了事,你且在家中闭门思过,待本官向朝廷禀明原因,看陛下对你我二人如何处置。本官御下不严,自然也难逃其咎,但在朝廷旨意下来之前,还需主持扬州一切事物,诸位以为如何?”
六位主簿皆站起来说孟大人英明,只是戴通判也不哭了,眸色很是古怪地看了一眼孟刺史,面沉如水却又并不是很慌张,顾媻瞧着,有点儿有恃无恐。
也是,其实内应什么的,完全没有证据,就算通判大人有罪,也是个治下不严和愚蠢的罪名,罪不
致死,可孟大人是一把手,被追责其实更难受。
顾媻还在想着,突然门外有侍卫飞快冲进来跪下禀报:“报!在幽州城外一座荒废庙宇中寻到正在休息看管的几名贼匪,击杀后追回所有税费,只是……”
顾媻看见孟大人虽然激动,但好像早就知道会追回来那样,演戏用力过猛:“只是什么?!快说!”
“只是粮食虽然都还在,但那装在箱子里的七百万两除了最上面一层是银子,下面全是石头!”
顾媻看见戴通判这个时候脸色才开始真正挂不住,刚才上蹿下跳喊自己清白估计是真的,但这银子变成石头……恐怕和他有关。
少年以自己强大的推理能力和狼人杀的直觉,猜测,今日之事就是一场大戏,起因是戴通判不知什么原因让钱都变成了石头,打算就这么一路送到长安,等到了长安,那边追责起来,没人知道怎么回事,但孟大人脱不了干系,绝对被贬。
可现在事发太早,孟大人表明了不知道这件事情,立即就要彻查银子去向,也不知道戴大人收尾工作做完了没有。
少年对自己的猜测很有信心,感觉八.九不离十,于是便跟身边的孟玉说:“你爹肯定早就知道里面都是石头,这被贼匪盗走……估计……”少年说话不说全,也学会了说一半留一半。
孟玉淡笑不语,眸中却全是欣赏。
两少年还在窃窃私语,可猛地顾媻好像听见了自己的名字。
他下意识看向声音发出的地方,就见全场所有人都看着自己!
怎么了?
顾媻悄悄深呼吸让自己冷静,随后就听见孟大人在上首又说了一遍:“顾时惜,此时在场与那税费无关之人只有你,初来乍到并无党系之人也只有你,不若你去彻查此事,且本官可将刺史令暂交与你,你可凭借此令行本官之权,十日之内,可能给本官一个结果?”
顾媻哪里能错过这样的好事!
“好!时惜领命!”顾媻跪下行礼。
“可若是十日之后查不出来呢?”戴大人突然开口冷淡道。
少年抬头淡笑:“尽可取时惜项上人头。”机会都送上门来了,不死死抓住的话,那他也没必要心心念念当官,不如乘早脱了裤子跟孟玉当个基佬算了。
一旁的孟三公子忽地打了个喷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