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绕着孝顺母亲,有世家选中了陈直作为皇帝的突破口。
现在朝中事务由太后亲自处理,这次取消不了孝廉考核不要紧,只要皇帝与太后的关系出现裂痕就好。
太后终将会老去,而皇帝终将会亲政。一朝天子一朝政策,只要皇帝反感太后,等皇帝亲政后全盘推翻太后的政策不是梦。
按照一般流程,日渐年长的皇帝必将与大权在握的太后发生矛盾。
皇太后现在威仪炽胜,恐怕无论是朝臣还是皇帝都难使孝廉考核取消,但陈直一事就不同了。
天怜孝子!
只要皇帝出言保下陈直赐予孝廉,他们这些世家就敢暗地里支持皇帝夺权。即便保不下,皇帝只要表明态度,他们也敢跟着皇帝干。
然而世家的媚眼抛给了瞎子,小皇帝无动于衷,仍然亦步亦趋地跟着皇太后,天天嘴里“母后说的是()”“我听母后的?()?『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这让一众对太后施政理念不赞同的世家既愤恨又无奈。他们找不到一个维护自己利益的代言人,只能挣扎求生。
小皇帝不仅无动于衷,还将此当成奇闻笑话来听哩。
“你说我在德阳殿埋一罐黄金,后人挖出来会怎么宣扬?”刘隆突然奇想对江平说。
江平一边为他整衣服,一边思考道:“蔡侯那里恐不好取黄金。”这些年宫中崇尚节俭,金银器物丝毫未添,一坛黄金可不是小数目。
刘隆笑起来道:“不必这么认真嘛。”
江平一脸正色:“君无戏言,圣上可记得桐叶封弟的故事?”
刘隆“哦”一声,又叹了一口气,道:“中午,我要吃小鸡炖蘑菇。”
当皇帝忒不自由,但在这个时代,不当皇帝更加不自由,还是当皇帝好。
“好嘞,里面再给圣上放几颗茱萸,滋味更鲜美。”江平笑着应道。
孝廉考核还未争出结果,朝廷就迎来武举殿试。这次殿试举众瞩目,朝臣都在关注武举是否也像孝廉考核那样降低录取率。
事情传得沸沸扬扬,连武举考生也开始惴惴不安起来,生怕一无所获,铩羽而归。
邓骘打起精神,小心翼翼地主持完这场复试,又请皇太后皇帝观看武举技勇考试,又在德阳殿举办文试。
武举有惊无险地结束了,邓骘拿着试卷,抽调了一部分尚书郎,依照去年的标准点了一百多人的
() 武进士,呈给皇太后和皇帝。
邓绥没有意见,刘隆也没有意见,榜单就这样挂了出去。
众人哗然。很多孝廉都破防了,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武人都能入仕,他们却在乡野之中消磨年华,一下子群情激荡。
“这莫不是让我等投笔从戎?”一孝廉忍不住嚎啕大哭。
然而武举的标准也一升再升,如第一届那种没有技勇仅凭兵法文试就入仕的人在第二届中已经不见了踪影。
皇太后仍然不改口,坚称孝廉乃是国之栋梁,不能降低标准,滥竽充数。
朝臣将目光转向皇帝,皇帝一如往常地嘴里说着:“母后所言极是。”
争到最后,连新科武进士都启程去并凉二州入职,还未争出结果。
这时一个人的出现拯救了僵持的朝会和君臣关系。
挚恂。
挚恂上了一本厚厚的奏表,请朝廷开明经、明法、明算之科,为国家遴选人选。
孝廉的考核针对儒生和文吏分成“家法”和“笺奏”,其实分别与明经、明法同属一科。
既然皇太后不愿意降低孝廉的标准,那不如另辟蹊径,再开两门制科。
朝臣的脑子豁然开朗,目光灼灼地盯着挚恂。然而,挚恂所奏与他们所想出入颇大。
明经、明法、明算不拘年龄门第,凡居住大汉境内的人皆可报名。
难道不应该看看门第吗?难道就没有举荐吗?为什么非要考试呢?
邓绥看完,发给群臣讨论。在一番争论后,邓绥强势地推行下去。
至此,明经、明法、明算成为制科。
崇德殿后殿,邓绥看着刘隆,不知道是欣慰还是叹息,道:“以后要看隆儿你的了。”
刘隆回视,目光坚定,道:“我不会让母后的心血付之东流。”
制科增加后,马上会迎来候补官员的“冗烂”,这势必要推动官制的改革。
未来,还要许多场硬仗要打哩。
邓绥抬手,抚摸着刘隆的头,道:“母后相信你。”
她相信百年后,他们母子二人的改革会在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他们母子的改革触及到当年光武帝未完成的事业。
刘隆听完笑起来,保证道:“哪怕阻力再大,我也一定会继续走下去的,定不负母后所托。”
邓绥闻言笑起来,在大汉如今天灾不断的情况,她坚定地进行改革的原因是小皇帝。
二人互为依托,互为支援,互相成就。
刘隆将来会在母后改革的基础上走得更远,而邓绥在刘隆的赞同和支持下,现在改革得更加深入。
做成了一件大事,刘隆的心中不自觉地高兴起来。迈出了第一步,只要以后步履坚定,就一定能延续下去。
马融等人编纂的明经资料和张衡等人编纂的明算资料已经开始发行。延尉府正在加班加点编纂的明法资料,争取早日刊印出来。
马融十分郁闷,
在与岳父挚恂喝酒时,借着酒气念叨:“我以后什么也不用做,就编纂资料得了。”
挚恂呷了一口放下来,最近公务繁忙,小酌怡情,大酌就容易误事。
他听完女婿的抱怨,抬起眼皮道:“我听宫里说,圣上明年结业。你既然不想编纂资料,就来太学帮我。”
马融闻言一顿,幽怨的眼神盯着岳父。他难道就不能做高官吗?
挚恂看明白马融的表情,道:“不要痴心妄想。”
皇太后执政,身为皇帝的师傅怎能居在高位,除非马融是皇太后可托付后背的亲兄弟。
显然,马融不是。
马融长叹一声,道:“弹铗无鱼,何必饱腹?”
挚恂听了流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看到他食案上的清蒸鲈鱼,道:“不爱吃端给我,我爱吃这个。”
“你一个世家子校书东观,授课天子,长女为太后心腹,岳父为太学祭酒,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马融哭笑不得,道:“长女位中枢,岳父比千石,独我在政事上一无所成。”
挚恂不理会徒弟兼女婿卖惨,道:“你若是想外放,还是能做一郡太守。”
马融连忙摇头,呆在京师最安全。当年马融不应邓骘征召,寄居并凉,结果被羌乱所困,食不果腹,朝夕不安,悟出一个至理名言。
千金之子,不坐垂堂。
换而言之,就是生命最可贵。
一想到外任可能遇到的各种危险,他还是留在京师注经授徒为好。
挚恂见状,冷哼一声。徒弟不上进,他心里有气;徒弟上进了,他又担忧不已。
这简直不是收了个徒弟,而是收了个祖宗。好在外孙女让挚恂扬眉吐气。
“练儿类我。”挚恂道。
瞧瞧那从容镇定勇于任事的样子,一看就是他们挚家的血脉。一点都不像旁边低头挑刺吃鱼的马融。
师徒二人口中从容镇定的马秋练手里拿着一封奏表,脸色发白,道:“陛下,会稽郡发生大疫,染病之人达数万。连太守也染了疫病,生死难料。”
邓绥闻言脸色一变,接过奏表看下去,道:“去请三公、九卿、尚书令、尚书仆射左雄过来议事。”寺人连忙应了。
“把太医令、药丞一并叫来。另外,派人请圣上回来。”邓绥又吩咐道。
刘隆接到通知,匆匆忙忙回来,脑海中不断浮现天花、疟疾、霍乱、鼠疫和流感等传染病,心乱如麻。
以上几种,哪一种都能要大汉百姓的性命。
刘隆来到崇德殿,发现尚书仆射左雄正在向母后说会稽郡的情况。
去年左雄被派往会稽郡调查沈远状告马臻一案,走了许多地方。母后叫他来,想必是要了解会稽郡的情况。
刘隆进来,二人朝拜。他叫起二人,一边听,一边翻看奏表。期间,太医令和大臣们陆续过来,均面色沉重,如临大敌。
刘隆看完奏表,将其传给太医令,心中思索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