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坐热呢,谢稹玉就回来了。
他进来后看到桑慈脱了鞋子盘腿坐在他的床上,不知想到什么,耳朵微红,但他语气镇定,道:“小慈,你确定此事不告诉师尊以及诸位师叔师伯?”
“别废话了,快点吧!”
桑慈不耐催促。
这古籍既然他和爹都翻过,那么显然方法是可行的,只是他们两个傻子舍不得她受苦。
她迫不及待,可不想被无关人士阻拦而浪费时间。
谢稹玉嗯了一声,又转身出去了。
桑慈正要问的时候,听到了外面剑鸣之声,她就没吭声,只低头取出麻沸散来吃,她怕疼,这东西是常备的。
谢稹玉是在布法阵。
等他再折返回来时,脸上不仅没有一丝表情,还有些苍白。
不是生病的苍白,毕竟谢稹玉虽然昨日有伤,但他身体一向康健,上了药再缓缓便好了。
是那种紧张到惶恐的苍白。
他慢慢走到床边,看着桑慈,压了压唇,坐下来,他漆黑的眼看向桑慈。
桑慈先开口了,语气自然,“开始吧,麻沸散我吃了。”
她算是有经验了,背过身来,背对着他低头解衣衫。
反正让谢稹玉来解她衣服时绝无可能的。
他可能连她衣带在哪儿怎么系都不清楚吧!
谢稹玉下意识想阻拦,却又知道此时此事是必须的,便别过头安静坐在一边,视线都没转移一下。
呼吸都放轻了一些。
桑慈其实也有点害羞,毕竟她和谢稹玉上辈子虽然也合籍办了昏礼,可是更进一步的却是没有的。
但她余光偷偷瞄了一眼谢稹玉,发现他看都不敢看自己一眼,就忍不住郁闷了。
是她长得不够美貌吗?
那肯定不是的。
肯定是谢稹玉太胆小!
桑慈想着,既然这样,那她就不能胆小露怯了,总不能两个人都胆小!
她十分镇定地把外衫脱掉,她穿的是齐胸襦裙,又将胸口系带解开,散开衣服,露出整个背部,撩开头发,趴在床上,将脸埋进枕头里。
谢稹玉爱干净,他的枕头带着他身上的草木香气,好闻得紧。
“我好了,谢稹玉,你来吧!”
桑慈闭着眼睛,由于脸埋进枕头里,平时清脆的声音此时听来闷闷的。
谢稹玉以为她害怕,低着头轻声道:“我会很快的,也会轻一点。”
这话说出来,桑慈还没怎么,只嘀咕了一声,“别废话,快点!”
谢稹玉刚才由于紧张而苍白的脸却迅速染上红,哑然道:“知道了。”
他的手忍不住在膝盖上擦了一下,垂着眼转过身,入眼的便是少女如玉的背部,纤浓有度。
但他心神很稳,毫无杂念,视线确定拔出灵、根的位置,道:“小慈,我要开始了。”
“嗯。”
“疼你就咬我的手。”
谢稹玉将一只手伸过来。
桑慈看了一眼伸过来的手,修长又骨节分明,掌心和手指尖都是茧子。
她轻哼一声,张嘴咬了一口,又吐掉,嫌弃道:“都是骨头,我嫌硌牙,不要!”
“小慈……”
“谢稹玉你烦不烦!
快点!”
谢稹玉没再吭声,只是脸色渐渐又有些发白,他抬起手,轻轻按在桑慈脖颈下方的脊柱位置。
他的指腹粗糙,按在她背上,桑慈忍不住颤栗了一下,咬紧了唇,把脸深深埋进枕头里。
拜‘她’所赐,她承受过一次了,有心理准备。
可等了好一会儿,背上都没有动静,桑慈忍不住回头看谢稹玉,嘴里不满:“怎么还没开始……”
她话音落下,却看到谢稹玉眼圈很红。
他似在怔神,她回头时都没来得及躲开目光,所以,桑慈直直对上了谢稹玉通红的凤眼,看到了里面的水意。
桑慈也一怔,随即心里一软,故意对他凶巴巴的,“堂堂流鸣山小剑仙做这种事竟然还要哭鼻子吗?”
谢稹玉深呼吸一口气,“小慈,我……”
“谢稹玉!
你必须做,你不做我只能自己做,我反手挖控制不了力度!”
桑慈凶完,又笑起来,伸手拉了拉他刚才伸过来的手,“我握着你的手,你总不会紧张了吧?”
谢稹玉深深地和桑慈对视一眼。
她眼睛亮晶晶的,满是欢喜和期待,就是没有害怕。
谢稹玉闷声不吭,将她的脸掰回去,“别看。”
桑慈知道这一次总算要开始了,也不再逗他。
当他的手指引着灵力落下时,桑慈只觉得一阵皮肤被割开的刺痛。
但那刺痛如流星,一闪而逝,比起上辈子痛到骨髓,痛到神魂的疼要轻上太多太多,谢稹玉也不像‘她’,他不仅动作快,更用他的灵力迅速为她的伤口疗伤,迫使那伤口愈合,施以古籍上的续命咒术。
可身后的人却很紧张,一下蹲在床头看她,短短一瞬间,他额头上全是汗,“小慈,怎么样?”
桑慈没立即出声,过了会儿才强撑着道:“还行。”
她不知道自己的脸色是苍白的,拔除灵根自然是要元气大伤的,这看在谢稹玉眼中就是在逞能。
他的脸色比桑慈还白,抱着她的灵根蹲在那儿话都说不出来了。
桑慈视线落在被谢稹玉抱在怀里的灵根上,想起上辈子他捧着她的灵根被人击飞的样子,眼睛不自觉一酸,她别开头,“好了,快蕴养啊!”
谢稹玉应了一声,忙拉开衣襟。
桑慈偷偷回头,看到谢稹玉以灵力为刃,切开了自己的心口皮肤,好像完全感受不到疼一样,将她的那根灰色斑杂的灵根往里一按,再在心口位置绘制符文。
一看就是曾经练习过的。
或许,曾经他看到这本古籍想过这个法子。
谢稹玉的脸色一直很苍白,所以她不知道他现在会不会疼,忍不住问:“你会疼吗?”
“不会。”
谢稹玉冲桑慈安抚性地笑了一下,随后看到她的背还光着,立刻拉过一边的薄被,替她盖上。
桑慈真的觉得还行,大概有麻沸散,大概有谢稹玉,她趴在他枕头上,赖在那儿,“我今晚不想动了。”
她看着他。
谢稹玉点头,“你就睡在这里。”
“那你呢?”
桑慈立刻问。
谢稹玉一怔,与她对视一眼,移开目光。
“打地铺。”
他平静说道,站了起来,又在桑慈床边落下三个法阵,又将自己的小行剑放在床头,“我去师尊那儿一趟,小行剑中有我剑意,别害怕,沈无妄进不来。”
知她如今避沈无妄如蛇蝎。
如今桑慈是真的柔弱,但她嘴里嫌他啰嗦,“掌门师伯就住在沧冀峰……”
但心里却愉悦。
谢稹玉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等他一走,桑慈就觉得疼了,心里想,自己可真娇气,难不成得了谢稹玉在身边才不会疼的臭毛病吗?
但她有点不信谢稹玉说的把她灵根放他身体里不疼的话。
有脑子想就知道那肯定疼。
谢稹玉、谢稹玉……
不知道掌门师伯会不会为难他?
桑慈又担心起来。
“胡闹!”
叶诚山本就因桑慈退婚反复一事心情不虞,如今看着自己的爱徒跪到自己面前,恳求他给桑慈一个进入天衍阁闭关的机会,更知道这两人竟然瞒着他施了禁术,脸都气青了。
他猛地拍桌站起来,指着谢稹玉脑袋:“你知不知道明天你就要下山,你把桑慈灵根养在体内,那你灵力便只可使出一半,遇到危险如何自保?那可是准妖王级别的妖物!”
谢稹玉语气依旧恭敬,对自己的事避而不谈,只道:“我记得桑师叔天人五衰之前曾向师尊讨要过给小慈进入天衍阁闭关的机会,师尊答应了。”
叶诚山手指着谢稹玉不停点啊点,“如今小慈这样,我怎会不管!”
谢稹玉:“那今晚……”
“今晚就进去!”
谢稹玉恭敬行礼,“谢师尊,还有一事,为了小慈好,她在天衍阁闭关一事还请师尊勿要告诉其他人。”
说完,他便要离去。
“慢着!”
叶诚山叫住他,掏出一只芥子囊丢给他,“这些符箓明日带上!”
谢稹玉忙收好,“多谢师尊。”
到了此时,全部心神在桑慈身上的他才想起来一事,虽现下毫无证据,但他马上下山,他回头对叶诚山垂眸道:“师尊,之前弟子与沈无妄打斗途中发觉沈无妄此人修了禁术,或许品行不端,与妖魔沾染,望师尊彻查。”
叶诚山此时本就有怒气,听到谢稹玉抓着沈无妄不放,板着声音:“他不过是客居,问剑宗周道子首席弟子用得着你来多口舌?”
谢稹玉沉默,本想再说点什么,但叶诚山不耐听,他只好再次行礼,急匆匆就往雪松居回去。
远远的,当看到屋子里灯光烛火亮着,想到那里面,桑慈正趴在他往常每日都要睡的床上,他的脚步忽然缓了缓。
他站在星夜里盯着那处灯火看了会儿,这才抬腿往里走。
桑慈一直看着房门呢,听到谢稹玉推门进来的动静,忙仰起头看过去。
“掌门师伯怎么说?”
不等他说话,桑慈又因为扯到背后的伤口,嗷嗷叫了两声。
随着麻沸散的效果退去,脊柱那儿震碎骨头般的疼痛便开始密密麻麻涌来。
谢稹玉快步走到床边,弯腰替她将被子拢紧了一些,“别乱动。”
桑慈脸还白着,却拧着眉看他,忽然凶巴巴道:“他有没有骂你?”
谢稹玉哑然失笑,“师尊为何骂我?”
桑慈哼了一声,“他看我不顺眼,当然,我也看他不顺眼!”
谢稹玉忍不住看她。
桑慈侧身趴在枕头上,黑色如云的长发一半散开在肩头颈侧,灯光下,苍白的皮肤像是在发光,如果夜里被人擒获的虚弱的妖精,精致讨巧。
他发现她如今言语这种对叶诚山的不喜极为明显。
谢稹玉想了想,没想明白,只低声说:“我现在就送你去天衍阁,师尊已经答应。”
他俯下身来要抱桑慈。
桑慈很自然地侧身抬手,将手往他脖子里一搭,她实在是没什么力气,被谢稹玉轻轻抱起来后就窝在他怀里懒洋洋的。
谢稹玉是连着被子抱她的,走到门口时,忽然想起来一事。
“里面衣服穿好了吗?”
“没有,你要给我穿吗?”
桑慈头歪在他颈侧,冲他眨眨眼。
谢稹玉脚步顿了顿,低头看她一眼,没吭声,直接往外走。
他的手一招,小行剑就飞了过来。
桑慈脑袋一时发懵:“不给穿啊?”
“你穿好了。”
谢稹玉声线平稳,踩上飞剑。
桑慈:“……”
她一时无话,真是后悔自己刚才等得无聊时顺带把衣服穿好了。
到了天衍阁,谢稹玉抱着桑慈推开了门。
天衍阁虽然称之为阁,但并不是一座高阁楼宇,从外部看,它只一间普通的堂屋,但进去后,进入中心法阵,便会传至流鸣山秘地,天衍峰,置身于山巅,集聚灵气之地,冬暖夏凉,无人干扰。
就算是没了灵根是凡人的桑慈待在这儿也能很好地养身体。
由中心法阵连接,若是有人靠近天衍阁,再天衍峰上的人同样能察觉。
谢稹玉在地上铺了一层被褥,让桑慈趴上去,又取出一些点心,还有辟谷丹。
“我最迟十四天后回来。”
桑慈点头,这会儿背部很疼,她怕自己出了声就泄了气,没吭声,只看他一眼。
“今夜我在这陪你,明早离开。”
谢稹玉在一旁盘腿坐下,低声道。
桑慈心道你怎么不跟我一起躺下来暖暖床,你个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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