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融儿担忧:“兄长是让我拦住大夫人,别让她到宋府去?”
“不错,她如今还不知道,而且,之后她有事牵绊,更顾不上那边了,这差事你接是不接?”宋观穹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
“可凭我一人之力,怕是做不到此事。”宋融儿真的不敢,“而且融儿才十一岁,国公府这样大……”
宋观穹道:“若你能牵绊住大夫人,待你年纪到了,我为你择一位一甲进士为夫婿,扶他青云直上,往后你做诰命夫人也是没有问题的,有我在,大夫人为难不了你的婚事。”
他敢如此承诺,就是不难办到。
如此直白说起择夫婿,宋融儿脸腾地臊了起来,但也切实心动了。
若是让大夫人安排她的婚事,将来只能随便配一个受荫蔽入仕的小官,只是好听罢了,不是科举出身,这辈子也别想着升官。
而世子兄长的允诺,价比千金。
她亲近夏诉霜,本就是早早为自己的婚事谋算,现在兄长亲自开口许诺,她怎能不抓住机会呢。
董姨娘将手搭在女儿肩上,说道,“她可以,世子爷只管吩咐,大夫人休养这几日,她一定让府里一点乱都没有。”
这位姨娘出身不错,是县官家的大女儿,其实家世与杨氏相去不远,但她是宋承南当国公之后纳的,输在了先来后到上面。
董姨娘比别的妾室更看重对女儿的教导。
宋融儿还在游移。
因为她聪明,知道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就算国公府人人都听世子的,但那位到底是大夫人,在妾室儿女间积威慎重,更是世子兄长的亲娘,对抗过分了,兄长也会不满,她不可能不怕。
宋观穹并未给她太多犹豫的时间,起身就要离去,“你若不愿,就算了吧。”
“不,兄长,我应下。”
宋融儿咬紧了唇,她这辈子翻身的机会就在这儿,她一定得抓住。
宋观穹见她神色坚毅决绝,说道:“放心吧,只要大夫人不是缺胳膊断腿,我什么事都不会追究。”
宋观穹离去后,董姨娘紧紧握住她的手:“别怕,为娘会帮你,你面对大夫人,绝不可露怯,行事更不能担了不孝的名头。”
“阿娘,我会小心的。”
—
宋宅中,菡萏还打着花苞,并未尽放,日光晒出了荷叶的清香,混着茶香,让人心旷神怡。
“这宅子是照抚州的制式安排的?”时靖柳端起茶施施然喝了一口。
夏诉霜点头,“时先生要同我说些什么?”
倒是着急。
时靖柳道:“时某今日来只是带个消息,见到夫人才忍不住过来攀谈。”
“什么消息?”
“国公爷要回来了。”
夏诉霜有些惊讶,她记得阿霁说国公爷常年驻守边关,怎的突然就要回来了。
“而且已经在路上了。”
“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国公爷有些旧伤,既然边陲安定,手下将士稳妥,他也就暂时回来养一养。”
而且他如今在边关又得了一个小妾,顺便带她回国公府安置好,说起来,那位小妾和眼前的世子夫人年岁也差不多。
到时一个小妾,一个儿媳,国公府可要热闹了,也不知杨氏要闹心成什么样子。
夏诉霜感觉敏锐,发觉这个时靖柳不似阿霁的其他下属那般俯首帖耳,且看她的眼神十分难言。
总觉得他在看热闹,藏着很多话,又不肯光明正大说。
总之挺讨人厌的。
“不知时先生要指点我些什么事呢?”她不笑时,宗师的气势就流露出来了。
时靖柳知道自己想远了,清了清嗓子,道:“夫人可知道周凤西?”
“那是我的表兄。”
表兄……世子倒是能编。
时靖柳笑着点了点头:“他在出事之前曾有婚约,后来事发,那位曹家小姐为了不让你表兄连累,请曹世子向圣上陈明周凤西早已琵琶别抱,和曹家翻了脸。
圣人也不计较,还做主重新赐婚,她就火速嫁给四皇子,成了四皇子的侧妃。
将来夫人免不了出现在建京年节的种种宴会里,这位四皇子侧妃你早晚是要见到的,到时未免摸不着头脑,出了尴尬,这才提醒你一下。”
以曹知念的家世,做一个侧妃是委屈了,可现在太子被废,三皇子身死,五皇子是个傻子,四皇子生母的娘家是士族,为人又稳重,稳扎稳打之下,竟也成了朝臣口中的贤王,隐隐有承继大统的可能,曹家要下注到四皇子身上,只能委屈曹知念做侧妃。
夏诉霜点了点头,曹家此举,倒也无可指摘,“我省得了。”
夏诉霜一直想多知道些周表兄的事,但是阿霁总是不愿意多说,眼下找到机会,她问道:“时先生,我的表兄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事你问世子不就好了。”
“他好像不太愿意说。”
“他还和一个死人吃干醋啊。”
“什么?”夏诉霜瞪圆了眼睛。
“没有……对了!还有一位晋国公主,这位你更要小心些。”时靖柳摇起羽扇,赶紧掉转了话头:“她为了你夫君连自己的新婚夫婿都害死了,结果被算计了一遭,赶出了京城,等那疯妇一回来,就是一场你死我活。”
夏诉霜听得一愣一愣,“一位公主,要什么样的驸马没有,何必为了一个男子如此行事?”
不过想到晋国公主对阿霁的那些算计,她心里也不舒服,
经过这一路相处,夏诉霜早把宋观穹当自己的夫君,她是寻常女子,会吃醋,也有独占欲,阿霁是她,别人绝不能染指。
时靖柳撑着脸看她:“对啊,要什么样的不能得到,何必执着于这一个呢。”他也想不明白宋观穹是怎么想的,非吊死在一棵树上。
这人又搁这儿跟她打哑谜呢。云山雾罩
的,夏诉霜都不乐意跟他说话了。()
可她又实在想知道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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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诉霜想不明白,这些事,阿霁为什么从来不告诉自己。
时靖柳看穿了她的心思,说道:“世子是觉得,夫人再也不用见那些人了,也就无谓提起。”
“那于你又有何所谓?”
“因为世子浪费了太多心力在无关紧要的事上,即使到最后他终将失败……到时你就知道了。”
哑谜,全是哑谜!
夏诉霜耐心告罄,“阿霁有事瞒我,对不对?”
时靖柳看看天色,已经很晚了,“看来世子刚回京,有许多事要忙,时某这个消息送得不是时候,国公爷的事,还请夫人代为转达。”
留给她满腹疑团就走了?
夏诉霜真怀疑此人是来挑拨她和阿霁的夫妻关系的。
说曹操,曹操就到了,在时靖柳告辞的时候,正主就回来了。
宋观穹脚步匆忙走进主院,在见到时靖柳和遥儿对坐喝茶时,心跳漏了一拍。
他站定脚步,思索是不是该转头忙别的事去。
夏诉霜余光看见有人影晃动,抬眼看去。
不远处的廊下压着一丛月季,繁花密影下站了一个人,看不上面容,但能看到夫君熟悉的衣摆。
“阿霁,你回来了。”她起身迎了过去。
走了几步,她有点迟疑地停住了脚步,树影斑驳在他脸上,看不清神色,但那双眼睛里,尽是隐晦的打量。
“怎么了?”
夏诉霜眨了眨眼睛,又看向时靖柳,难道这个人身份当真有异?
见她并无异样,也没有质问他的意思,宋观穹松了口气。
他走出来牵住她的手,月下一张脸清寒内敛,“无事,这个人为何在此?”
时靖柳看他紧张的样子,不禁嗤笑。
去西北之前装得多孤傲,绝不和解的样子,结果一发现人失忆吧,就把脑子丢到一边去,把人哄骗成了夫人,费尽心思编出这么一个弥天大谎来,现在还怕暴露了?
“时某只是来递个消息,世子不必紧张。”
紧张?阿霁为何要紧张。
夏诉霜带着疑问看向夫君。
宋观穹面凝寒冰,“你的消息我知道了,回去吧。”
寒鸦司已经连这种事都能提早知道了吗?时靖柳暗暗心惊。
“那时某先告退了。”
宋观穹将夏诉霜送回了屋中,道:“我去送送他。”
夏诉霜看着夫君匆匆离去的背影,如堕雾中。
时靖柳等在廊下步道中,果然看到大步走出来的宋观穹,寒鸦司的玄色官袍绣着的狰兽与他互相映照。
“你同她说了什么?”
他如一头咄咄逼人的豹子,长剑横在他脖子上,一点情面也不讲。
“只是世子夫人担心自己出身乡野,做不好一位官家娘子,时某指点了几句罢了。”
() “不该管的事别管。”宋观穹甚至动了立刻把人杀掉的念头。
时靖柳冷下脸:“当初你师父同你恩断义绝,剑也毁了,不是你亲口说的,如她所愿?怎么,走一趟西北,是亲也娶上了,这剑也巴巴铸好了?
世子,你不嫌自己寒碜,就不怕她来日恢复了记忆,加倍恨你吗?
宋观穹不理他冷嘲热讽,一意孤行:“她不会。”
他是遥儿的夫君,遥儿说过,他是他的一切,两人情谊早已不同曾经,她是不会丢下他的。
时靖柳用羽扇将他长剑按下,“你觉得她不会记起来,那好,这建京处处都是认识她的人,早晚会有人挑破她的身份,你一向聪明,为何一定要把她带回来,留在抚州不是更安全?”
“她不喜出门,见不到任何人。”
宋观穹不可能放心留她一个人在那么远的地方,要是师父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记起来了,一走了之,自己要上哪儿找她。
宋观穹不欲与他再说,“以后别再置喙我们夫妻之事。”
“好,你的私事我说腻了,那就来说说公事,你一意做皇帝手里的刀,到时太子登基,你苦心孤诣做的这些,可都付诸东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