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清早,夏诉霜是被夫君闹起来的。
“几点睡的,疯了?”她嘟囔,翻了个身。
宋观穹不回嘴,将人抱起来漱口洗脸,夏诉霜全程闭着眼睛,乖乖被他摆弄,最后被搬上了马车。
为防杨氏亲自找上门来,宋观穹带着夏诉霜早早出门去了。
他清楚杨氏打的什么坏主意,根本不给她机会。如今她还有心思把手伸过来,再过不久,就该自顾不暇了。
夏诉霜困着,懒得理自己会被带到什么地方去,揪着阿霁的袖子,抱着他手臂继续睡。
宋观穹也不着急催她,到了地方,请人在观景台安置了软榻,让她继续睡着。
遥儿要挨着他的手臂,宋观穹就坐在榻下,一边处置公事,一边守着她。
“世子爷!”马场管事听闻宋司主来了,搓着手热情相迎。
“嘘——上边夫人正睡着觉,晚些再过来吧。”近山抬手让他离去。
“是,是。”
管事从垂下帷幔的观景台上收回视线,想着那位如此得宠的夫人究竟是什么模样,退了下去。
夏诉霜这一觉就睡到了日中,徐徐的风将草叶的清香送到了鼻端。
“嗯——”
她翻了个身,睁开了眼睛,眼前无墙,撒花帷幔在眼前迎风而舞。
夏诉霜起身,左右看了看,又跑到栏杆边,看着很高很高的天空,和一片开阔的空地,扭头问道:“我们来这儿做什么啊?”
“你猜。”
“打马球!”
她看到了地上凌乱的马蹄印,还有登闻鼓、马厩、高高的球门,这些阿霁都同她说过。
宋观穹长臂搭上她两旁的栏杆:“聪明。”
夏诉霜眯着眼睛,任长风拂面,高兴地扬起手臂,“你今日怎么得空陪我?”
“昨夜看你待不住,就特意告假带你出来走走,之后要是忙将起来,遥儿就得体谅我了。”
“好呀你,提早跟我卖乖讨巧呢?”她转身点他的鼻子。
“你应不应嘛?”
宋观穹在她面前卖乖早成了常态。
夏诉霜看着就喜欢,香了他一口:“勉强应你吧。”
见她兴冲冲就要往下走:“好心带你来玩,结果你睡到如今,饭都没用,先用饭吧。”
“快点,快点,用过了饭,一日就没多少时辰了!”
她脚步都轻跳起来。
夏诉霜没打过马球,可她会骑马,武功天赋奇高,弄懂了规矩之后,打这马球实在轻而易举,宋观穹不必刻意相让,马球飞旋在两人的马杆之间。
“阿霁,接好这一球!”
她一身胡服骑装,马蹄飞扬间,发丝都跃动着神气,鹿眸比太阳还明亮,恍惚间,宋观穹又看到了师父从前教他习剑的神态。
这一球没有接好。
“阿霁你发什么呆呢,这就认输了?”
夏诉霜取笑他,手腕甩着马杆,宛如一个玩世不恭的少年。
宋观穹勒紧缰绳,骏马扬蹄,他被激起了胜负欲:“只是在想一点衙门里的事,莫想我会认输。”
骏马疾奔,耳边是猎猎风声,夏诉霜豪情万丈道:“那就不要想了,若是赢了我,天大的烦心事,我都出马替你解了!”
“好啊,那小心啦!我可不让着你。”
“谁要你让!”
两个人把一场马球打得惊心动魄,花样百出,马场上草泥飞溅,挥霍纷纭争变化。
等到打得尽兴,从球赛中回过神来时,天边落日已经把一切都镀成金灿灿的了。
两匹马并行着,宋观穹将水壶递给她,夏诉霜喝了一口,还给他,问道:“谁赢了?”
“似乎是平局。”
两人看向数目一样的旗子,近山左右看了看,默默把世子一边的旗子下了一面。
宋观穹认输也很快:“遥儿第一次打就能与我不相上下,可见是我输了。”
夏诉霜志得意满,也觉得自己打得相当不错,“早知该打个赌,让你输我一回。”
在她眼里,阿霁简直无所不能,自己反倒除了剑术什么也不会,难得再找到一个可以胜过他的地方,她激动得很。
“你要这么高兴,我天天都输你。”
“那不一样!”
“遥儿想赌什么?”
“我也不知道……”夏诉霜犯了难,夫君对她百依百顺,实在不必打赌。
宋观穹出主意:“要不咱们去绣金楼,挑些首饰?”
“不要,我不喜欢那些,更乐意你再带我来这儿。”
“那下次咱们到城外去打,府里也辟个地方,蹴鞠、捶丸、投壶……”
夏诉霜眼中映着霞光:“好呀!”她终于知道自己在家里可以忙点什么了。
宋观穹仰头灌了一口水。
夏诉霜就看着,看灌入的那一口水将脸颊撑鼓,再被他咽下去,喉结滚动。
夕阳将他玉色的肌肤映成了橘金的迷人色泽,骨相没有一点瑕疵,额前几缕碎发遮住了俊丽的眉眼,晶莹剔透的水珠滚落下巴,没入漂亮的锁骨,宝相纹的圆领袍胸膛那一块儿已经被汗湿了,贴在身上,完全勾勒出了那具修长坚实、肌肉分明的完美体魄,这一幕极具野性的冲击力。
夏诉霜忽觉还有点口渴,又想起二人在内帏间的隐秘,阿霁从来不知疲倦似的,都赖这么一副好身板……
想着想着,不免生出盎然的兴致来。
又怕这点色心被他发现,赶紧扭头藏住表情。
“怎么了?”宋观穹丝毫不知她的色心。
“没事,我这匹马好像累了。”她讷讷道。
“这匹马不是才换的?”宋观穹驱马靠近替她拉住了缰绳,马确实未见疲累之状。
“是吗,那没事了。”
她将缰绳抢过,往别的地方去,不理他了。
宋观穹闹不明白,遥儿这是……生气?
近山见主子询问的视线投了过来,赶紧摇摇头,他都被主子判处四十岁孤寂了,他也不知道啊。
“夫人要换一匹马?”
马球都打完了,何必还要换马?
宋观穹仔细一想,隐隐猜到遥儿是什么意思了,可是不会吧……
近山见主子又看了过来,这回他明白了,这是在说他该滚了。
夏诉霜驱马往前走,说生闷气当然算不上,只是对自己的想法未能实现有些郁闷,她又不可能开口直言。
她根本不知道宋观穹把人打发了,听到后边马蹄响,还未及回头,腰上一紧,就被抱了起来,离开了自己的马。
再稳下来,已经到了宋观穹的马背上,坐到了他身前。
“你是想这样?”他问。
“不是!”
心满意足地换了马,夏诉霜抿着嘴笑,又不肯让他见着自己在笑。
她就是。宋观穹拥紧她,吻落在她脸侧,“我看见你笑了,想让夫君抱你,直说就行了,遥儿要抱多久?为夫都依你。”
夏诉霜脸都红透了,望着天嘟囔:“都说了不是……”
宋观穹不再争论,手臂一意环着她,将他失而复得的所有拥在怀里,信马由缰。
夏诉霜背靠着他汗湿,还蒸腾着潮热之气的胸膛,刚被吹散的汗又冒出来了。
她觉得自己是出毛病了,为什么今天会觉得阿霁格外……俊俏,忍不住想跟他贴在一块儿。
走了一会儿,她回头,宋观穹精雕细琢的五官就低下来,眷恋地蹭蹭她的脸。
“都是汗。”她口嫌体正直。
宋观穹干脆埋脸,报复似的将汗都擦她肩上,腰腹遭她掐了一记才安生下来。
然而夏诉霜也是个不安分的,跟他玩闹似的,不时回头吻一下,然后又一下。
柔软的唇渐吻,渐变成熟软的红,唇舌纠缠在一处,气息绵柔至滚烫。
但她痴缠了一会儿就离开,等上半刻,才又赏赐似的来吻他。
宋观穹被她磨得眼眸深邃晦暗,透出饥肠辘辘的急切,舔着唇角觉得不足,追上来又被她躲开,气得在她粉腮上轻磨着尖牙。
柔肠百转的恩爱没多久,那头就有人来了。
“主子,来消息了。”
又有人来递文书,宋观穹依依不舍,已单臂将夏诉霜箍得气短。
“我先去了。”
夏诉霜看着他眼底的火星子,有些羞惭,将他发丝理好,“去吧。”
宋观穹下了马去,顺道让人将晚膳备了。
今日不拖到天黑,他是不会回府的。
夫君又在忙碌,夏诉霜也不从马上下来,而是撒了缰绳,任由骏马慢悠悠地绕着马场打圈儿,夕阳把一切的影子都拉得老长。
三宝来送平康坊消息的,一走进马场,那匹骏马也正好走到了马场的边缘。
马上的人和观景台下的人打了个照面。
“夏娘子。”三宝没想到能在这儿见到她。
又是一个熟人?
夏诉霜朝他点了点头,“你是来找世子的?他就在那边。”
观景台上,宋观穹埋首在文书之中,并不知道马场边多了个人与他夫人攀谈。
“夏娘子,是我呀,三宝!不过我现在改名叫墨山了。”
他得夏娘子引荐入了世子麾下,又寒鸦司,不好用旧名,就改了叫墨山。
因办事机灵,在平康坊打听消息的门路畅达,是以很受近水赏识。
世子离京之时,他就负责盯紧了出入平康坊的百官,不止平康坊,建京各坊消息灵通之人,都在宋观穹执掌之下,好让他能时时窥见整个朝野的动静。
那几个杀害他娘的地痞在寒鸦司的帮助下,都被他暗地里解决了,来日再找张家人报仇,也只是时间问题。
如今世子回京,墨山勤勤恳恳了几个月,更想在主子面前露脸,才赶过来送消息。
未料会遇见夏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