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婉婉劝慰了周氏许久, 好不容易才教她止住了眼泪。
孩子出事,哪个做母亲不伤心不自责,大表哥那话实在有失偏颇, 怪谁也不该怪到大嫂子身上的。
周氏三年前嫁进靖安侯府, 在府里三个姑娘中, 其实和婉婉最先亲近起来。
她本家在京中也算得有头有脸,中书侍郎府, 正四品上官。
原先还曾打过撮合, 想教自己本家的弟弟上侯府提亲娶婉婉。
可周家长辈那边并没瞧上婉婉的出身, 此事也就没提起来,但周氏喜欢婉婉的心意,不像是假的。
等收拾好心情, 周氏一心挂念着孩子,便又进了偏房。
这会子其他人都已经走了,床前是几个嬷嬷在紧着心给霖儿一点一点地喂药,那孩子双目紧闭,瞧着教人揪心。
医师在外间桌边收拾一应行头。
婉婉也该告辞了, 遂走过去与医师同行,“劳烦您尽心一场,只是不知霖儿大抵什么时候才能醒来?”
医师道:“姑娘且稍安, 小公子快则明儿个就能醒,慢些的话,兴许也就这两天。”
好歹能教人松口气。
但因着霖儿这一遭事,婉婉又挂念起陆珏的情形, 便趁此机会多问了两句。
“您这些年也一直在给三表哥请平安脉,我想问问您,霖儿若是如三表哥一般落下病根儿, 那往后可是就没有痊愈的可能了?”
医师捋了下花白的胡须,倒又说不尽然,“这二者状况也不可相提并论。”
“唉,当年世子爷落水后,都直等夜里发烧不省人事了,才有人来请我前去看诊,若是早些,兴许就不至于如今受那头疼的罪。”
但霖儿掉下去后,医师看诊就很及时。
婉婉也不知道表哥那时身边伺候的人都哪儿去了,府中嫡公子,按理说不应该的啊?
她从前亲眼见过陆珏头疼发作,吃药之后效用似乎也不是很好,心里便总想尽力为他做些什么。
“我先前在您那里捡了些药材给祖母做药枕,您看表哥的情况,这法子能稍微缓解吗?”
话问出去,医师沉吟思索片刻。
但还没等答话,面前的回廊拐角陡然转出来一个人,陆瑾方才近距离处置过下人,身上总好像还带着血腥味儿,扑面而来。
婉婉闻着顿觉不舒服,下意识后退了些许。
“你打听容深过去的事做什么?”
陆瑾眉目沉沉,微皱着眉头不悦,站在婉婉面前无端带有几分压迫性。
医师见状先行告辞离去,婉婉福了福身,说:“没有什么,只是正巧与医师提到此处,大表哥忙去吧,我先回去了。”
陆瑾今日心情不好,也确实没心思拦着她怎样,便教她就此走了。
出了延晖馆,婉婉下意识轻舒了一口气。
她和陆瑾并算不得亲近,但也不知怎么的,她总觉得大表哥性子有些阴沉。
但外间对陆瑾的评价向来都极好,中正仁善,相反对陆珏的评价,则都是冷漠疏离,可其实婉婉实际相处起来,感觉差别很大。
瞧人,果真不能光靠片面之词。
那日婉婉同医师问的事没听到答复,但第二天,医师教人送来老夫人的药材时,顺道还带了另一份。
小医童说,她那法子不一定能起太大的效用,但可以一试,也是她一番心意,世子爷用来可以缓解头疾,自然是最好的。
婉婉便又给自己找了个活计。
日子晃晃悠悠,临到十二月初,陆老夫人的寿辰便到了。
晨起霜露在院里覆了厚厚一层,婉婉醒得早,沉星照看着给她梳妆,换了件老夫人新送来的湖蓝色锦缎马面裙,上头搭银白蓝边儿褂子,显得人十分娇俏。
“今儿姑娘怕是不得空安心用膳的,先垫些糕点吧,等厨房那头进了大宴,我再去给你传些小食来。”
这时辰还早,云茵知道婉婉常日饿的快,往常府上若逢宴席,她总要瘪着肚子一整天。
婉婉坐在软榻上细细吃了两块儿豆沙糕,并一盏甜乳茶,外头便来了浮玉居的婢女,说老夫人教她去茴芳馆见客。
她虽不是陆家人,可老夫人每回若逢府上来客,总都要一视同仁,教她跟陆雯陆淇一道出来亮个相。
茴芳馆这里并不待全部女眷,只作老夫人会友之所,寻常前来赴宴的官家夫人们都在晏山居那边,由程氏做主招呼。
今儿个陆雯去帮程氏了,陆淇被大嫂子周氏唤去应付贵女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