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醒过来也不知是什么时候, 婉婉脑袋昏昏沉沉,朦胧间瞧见床前站了个人,却也看不清是谁。
“云茵……”
应声儿的是个宫女, 上前来扶起婉婉, 恭谨道:“拜见小夫人, 云姑娘也中了些暑气,我们娘娘便教她在外间稍事歇息,奴婢在这儿守着您。”
“你是……”婉婉看着这人有些眼熟, 顿了顿神儿,赶在对方开口前认了出来,“宁昭仪的婢女,碎玉!”
宫女颔首, 很惊喜贵人还记得自己的名字。
碎玉回身倒了杯茶水递给婉婉,“娘娘今日从陛下处回来,路上经过正好碰见您晕倒, 吓得不轻,便将您扶上御撵带了回来,您现下感觉可好些了?”
婉婉点点头, 接过茶盏润了润嗓子, 问:“昭仪娘娘现下在哪儿, 我想当面道声谢。”
碎玉道:“娘娘现下在偏殿陪小殿下, 您先歇息片刻,奴婢前去回禀。”
碎玉出去后, 婉婉起身去看了看云茵。
云茵的症状实际比婉婉还严重些, 但因为她身子骨一向强健些,加之心里挂念着婉婉,没有晕, 却也乏力得头晕眼花。
宁昭仪教人熬了些冰镇绿豆汤给她解暑,又安排了她在殿中靠着软榻歇息,两人这厢说着话的功夫,外间有人迈进来。
碎玉来请婉婉前去偏殿见宁昭仪。
婉婉进屋时宁昭仪正弯腰立在婴儿床边,轻轻摇晃着哄小殿下安睡,抬眼看见婉婉,柔和笑了笑。
“你可算是醒了。”
婉婉第一眼望见宁昭仪,却一时稍觉讶异。
她与上回堆雪人时的差别甚大,但不是往圆润、容光焕发的方面好,而是教人一眼看过去便显出憔悴的差别。
婉婉站定福了福身,轻声道:“今日给娘娘添麻烦了,多谢娘娘援手。”
“这哪儿算什么麻烦,”宁昭仪含笑摇头,“早前就听闻你也在行宫,原想寻个由头和你见面的,可惜誉儿这段时间一直生病,也没有机会。”
“难得娘娘还记得我。”
“京中第一美人怎会不记得,我后来还听说你嫁了靖安世子,又在宫宴上训了睿王府的人呢。”
宫墙深深,除了这几件传开的事,宁昭仪也无从得知婉婉其他的消息。
言语间,婉婉不由得细细打量面前这位昭仪娘娘,她天生一双大而圆的小鹿眼,本该是个极水灵的模样,但如今透出疲惫,笑也很黯淡。
婉婉稍许倾身往婴儿床中看了眼,睡着的小孩子看起来白净圆润,并看不出什么不妥,遂问:“恒王殿下是怎么了,御医看过怎么说?”
宁昭仪提起此事眉尖便蹙起来,抬手携婉婉去杏黄软榻稍坐,苦恼为难地叹息,“还没有看御医,娘娘……娘娘不准我张扬。”
“为何?”
婉婉眉尖一时拧得很紧,她绝没有打探皇室秘辛的心,可贤妃在干嘛呢,孩子生病了却不许看病?
眼下偏殿没有旁人,宁昭仪才焦心道:“娘娘说誉儿这是犯了鬼煞,冲撞了陛下却被陛下的龙气镇压,先前已派了巫医给我,还说此事不可以传扬出去的。”
“这……”
婉婉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她不懂巫医,可大赢朝确有为帝王驱邪避凶的神官司,恒王若与帝王命格犯冲,结果恐怕不会好。
但贤妃教宁昭仪隐瞒病情拖延不治,总感觉说不上来的怪异。
婉婉见她满面忧愁,想必也不好受得很,自己的孩子病了却没法儿光明正大请医师看诊,试问哪个母亲不心疼啊?
婉婉伸手握了握她的手,思忖道:“小殿下吉人自有天相,定会安然无事的,不过巫医毕竟玄乎,若有机会你还是……”
话没有说完,碎玉忽地从殿外匆匆跑进来,“娘娘,贤妃娘娘来了。”
宁昭仪闻言忙从软榻上站起来,对婉婉道:“抱歉,娘娘她向来不喜欢我与你交往,我没法儿留你了,你回去后记得再寻个御医瞧瞧身子。”
婉婉也不好再给她添麻烦,当下便带着云茵往殿后偏门去。
她走出去前只听见似乎是贤妃进来,言语颇为严厉地质问宁昭仪,“你方才在做什么,屋里还有谁?”
宁昭仪惶然否认,“娘娘没有,我是一个人……”
后头的便听不清了。
婉婉也不知宁昭仪与贤妃之间常日究竟如何相处,可她只听宁昭仪话音里的慌张,也能猜到大抵是害怕居多,哪怕就连孩子病了,但凡贤妃不准传医师,她再忧心却也不敢。
这边婉婉正与云茵相扶着往熙园回去时,皇后那头才得知婉婉晕倒的消息。
“晒晕了?”皇后手中拿着的茶盏一顿,“她不是早都回去了吗?这莫不是出苦肉计?”
人到皇后这儿来走了个过场,没等皇后召见便先行告辞离开了,却又半路禁不住日晒晕倒,皇后怎么想都觉得这像是出专门来离间人心的啊。
律容倒是替婉婉开脱了句,“先前是听闻过这位小夫人身娇体弱,走一路过来,这日子太阳那样烈,别说她,换了底下干粗活的下人恐怕也会受不了。”
皇后蹙着眉,“可她这一晕,毕竟是从我这儿出去的,教容深怎么想,莫不是还以为我给她使的绊子?”
皇后承认自己对婉婉确实有偏见,可她绝不可能为了这个偏见,当众给靖安侯府的世子夫人下脸子教外人瞧靖安侯府的笑话。
连姜蕴也是同理,皇后再不待见,也只会私下里敲打,不可能摆到外人眼前去。
律容沉吟道:“世子爷明察秋毫,想必不会不分青红皂白就错怪了您,就是不知那位小夫人会不会乱说话了。”
“你走一趟吧,”皇后看向律容,“带些补品什么的去熙园看看,把话跟容深说清楚,别教个小姑娘就把陆家的人挑拨得团团转。”
律容颔首领命,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