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冬阳所想,缝合线的咒术是有限制的。至今为止,她见识过的大多数术师,就算咒术再难搞也需要一些前置条件,比如诅咒师需要拿到重要媒介才能施行咒杀,比如空间瞬移这种阵法不仅需要庞大的咒力,还有距离限制,那么“分身”这种看似无解的命题,实则也应该有类似于“分身数量限制”“近距离控制”的条件。

不然这个社会上可以有很多缝合线,缝合线可以无孔不入,有这么大的本事,还需要偷偷摸摸的计谋吗?

她用最快的距离到达了隔壁镇,这里经济条件一般,但稍显繁华一些,街上行人明显变多,冬阳穿过层层人影,站在了两人面前。

啊……

逮到你了。

冬阳看向那个孩子。

和悟的年纪差不多大,大概对缝合线的身份一无所知,缝合线找的人质?还是他正在使用的这具身体的亲友?

无所谓。

“需要帮忙吗?”

听到这个声音,羂索感到头皮一凉。

他不可置信的想到:怎么可能?!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下一刻,靠着自己非凡的咒术行走了千年积累的安定感和傲慢心被暴力击碎,羂索的表情一片空白,他的术式除了无法消除的额头印记,是没有缺点的!就算六眼本人站在面前,也分不清他的真实身份是什么,这个女人为什么会找过来——?!

巧合吗?路过这里然后好心泛滥吗?

羂索抬头,他的眼睛漫着明显的血丝,通红一片,他熟练的调整着微表情,单从外貌来看,他无害又可怜,“没关系,我只是突然头疼罢了,老毛病了。”

他看着那个女人,哈,她的表情可真是虚伪啊。

搭讪了一句的冬阳根本不在意回答,她径直上前,然后一把按住了男人的肩膀,顺势把那只搭在少年肩膀上的手抓过来,攀到自己的脊背上,那副姿态就好像她热心的搀扶着一个体力不支的病患,夏油杰愣愣道,“那个…这位阿姨……“

“我送他去医院,你先回家吧。”冬阳对他道。

她大胆的和这个男人进行肢体接触,果然一听这话,缝合线立刻说,“不,我没事,不麻烦你了,我只是有些头疼,夏油……”

他想去抓夏油杰,因为夏油杰是此时唯一能阻止这个女人随心所欲为所欲为的制约工具了!但是冬阳一把拍开了他的手,并拿出了伪造的警察证往夏油杰眼前一晃,这个年纪的孩子还对警察有盲目信赖心理,所以迟疑的目光顿时坚定了几分。

缝合线:“等等,我只是……!”

冬阳一手捂住了他的嘴。

恍惚中似乎有什么嘎巴一声,像是指甲在黑板上摩擦发出的,类似于骨头相搓的声音。

夏油杰不解歪头,他单眉挑起,“切岛先生?”

冬阳,“他这个症状很严重,刚才抓住你时的手劲也很大对吧,很有可能是精神疾病发作以致幻痛,敌我不分,我这么

做是为了防止他咬断自己的舌头。()”

她熟练的编着说辞,然后拖着男人就走,夏油杰下意识跟了两步,冬阳瞥了他一眼,露出了大人专用严肃脸,“小朋友,你在这里会妨碍我工作的。?[()]?『来[]_看最新章节_完整章节』()”

夏油杰定住了脚步。

“不,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了。”

给别人添麻烦在日本人的观念里是得九十度鞠躬的大忌,夏油杰不知所措的道歉,再抬头时,冬阳已经带着切岛拐过了街口。

一个突然出现的漂亮女性,带走了他新交的武道馆教练朋友?

夏油杰此时只觉奇怪,头顶浮现出了一个大大的问号:什么情况?

而被冬阳拖走的羂索,身体僵直难以动颤。

【冰窖】。

他的脑子里突然涌现出了这个词。

他像是突然被扔进了负三四十度的冰天雪地里,带来这份寒冷的是铺天盖地的压迫感,别说挣扎脱身了,他连动一根手指的能力都没有——而这份寒冷是在离开夏油杰两米后感受到的。

范围性的咒术吗?领域?不,根本就感受不到咒力啊……

这个女人不是没有咒术吗?!

被捕猎者盯上的感觉让羂索毛骨悚然,上千年以来,他不是没有遇到过极端威胁生命的情况,但没有哪一次像现在这样捉摸不透,像现在这样不可理喻!

对方明明不像五条悟那样,拥有BUG一般的咒术!

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他哪里露馅了吗——?

冬阳把他踹进了一个胡同,像这种村镇,房屋建造之间总会留一个空隙,她的[圆]能探查屋子里有没有住户,以防到时候闹出动静扰民,冬阳特意选择了无人的地方。

她按上缝合线的脑袋,视线在他的穿着上掠过。

“真奇怪啊,你到底是什么东西……”冬阳摘掉他的发带,果然看到了一条熟悉的缝合线,“这是你的术式连带效果吧,无法避免出现于是只能遮掩的‘缝合线’,你是什么特殊咒灵吗?不过我觉得你应该是人类,因为咒灵很单纯,他们只想取乐杀人。”

咒灵,单纯?

头盖骨传来熟悉的束缚感,羂索深知已经暴露,装傻充楞没有意义,他索性换了个套路,“真傲慢啊,竟然说自己很了解咒灵,如果我是什么活了上千年的诅咒呢?”

冬阳手指用力。

羂索连忙说,“喂喂喂,别动怒啊,我不和你开玩笑了。”

他的语速很快,声音隐隐发虚,冬阳还看到他脸颊上的冷汗。

冬阳静静盯着他,羂索硬生生从那双猩红的眼睛里看出了威胁和戏弄,他心里暗骂了一句,却弯起了唇角,露出了冬阳很熟悉的,奸商谈判时的表情,“不如我们慢慢聊聊?从最开始来讲吧——您当初杀死了我,对吗?可我明明什么都没有做。”

抛开自己的意图,试图让对方自爆,羂索用温和的眼神看着冬阳,“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还是加茂绵,我是救援者啊,是你一开始

() 就对我抱有敌意。我才是需要控诉的那个……”

冬阳想了想,伸手在他脑门上找了起来。

他的这具身体不太一样,外表没有任何伤,看上去和活人无异,同时也好像没有战斗的天赋,正是审问的好时机。把上一个缝合线开颅的时候,冬阳就觉得好像太容易了,和打开塑料瓶盖一样,那么应该有不损毁身体就暴露他本体的“门锁”。

羂索汗流浃背起来,他继续道,“你难道没想过,我们其实并不该是敌人,而是朋友吗?”

冬阳的动作一顿。

她挑起眉,露出了感兴趣的表情,“你说?”

羂索暗地了轻舒了一口气,“我的目标,其实是腐朽的咒术界。”

冬阳:“……”

羂索侃侃而谈,“在过去,术师以保护了非术师为荣,只是个人的力量终究是有极限的,所以他们聚集起来,渐渐成为了一个庞大的组织,一个遍地开花的联盟,但是随着时间推移,他们的理想变质了,如今的咒术界高层,陈规陋习,称为‘魔窟’也不为过。”

这种话的前半段,羂索以切岛的身份给夏油杰讲了大概三次。

“我对这种现象深恶痛绝,我要捣毁他们虚伪的假面!这一点上,你最清楚不过的吧。”

冬阳:“…………”

她眼神一亮,面上狠狠动摇,用掂量的语气说道,“你了解我?”

“当然!你因为杀死了我而差点儿被高层处决吧!他们夺走你的孩子,夺走你的地位,夺走你的社会身份,你现在替他们卖命,难道不觉得憋屈吗?!”他越说越激动,像是为五条兰惠的遭遇而愤怒,像是热血上头的正义之士,“搞错了,从一开始就搞错了,我们的敌人应该是一致的!你现在替他们抓捕我,得到的不过是赏金,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他们不会对你有任何的尊敬,更别提同伴之情!”

冬阳低垂下眼睑,她的神态很像是若有所思。

羂索扯了下嘴角。

他对自己掌控人心的本事很自信,他能从各种事迹中推测出五条兰惠这种女人的心理,她有可笑的仁爱,天真的遵纪守法,最重要的一点,她的脑子里估计除了六眼什么都没有,现在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在争得留在六眼身边的权力,是个蠢的。

虽然不清楚,为什么初次见面时这个女人上来就捅他心脏,但应该是加茂怜那个女人撺掇的……

只要理清这点,掌握了五条兰惠对他产生敌意的原因,羂索便稍稍定心,补充道,“我曾经在加茂做的那些事……都是被其他高层授意的,说我是背锅的都不为过,就如你今天看到的那样,那个村子已经被高层灭掉了,他们要掩盖自己的疏忽,不想承担应有的罪责……”

说到这里,羂索发现女人的表情有些古怪。

他一怔,不禁攥紧了手,手指将尖利的石子拢进了掌心,但是他在高压之下已然感受不到痛。

……失败了吗?他哪里说漏嘴了吗?为什么这个女人无动于衷?

冬阳说(),“完了?”

羂索:“…………”

羂索?()?『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完…了。”

冬阳,“所以你打算怎么推翻咒术界?加茂那具身体不是凉了吗?”

羂索愣了一下,“我打算……培养新的一代,寻找有天赋的咒术师苗子。”

“然后呢?”

羂索说出了正派的经典之言,“只要拥有足够多的同伴,那么就能建立一个崭新的制度。个体的力量是有极限的,但是一加一大于二,人类的真情能战胜所有困难。我已经在为此做准备了。”

冬阳散漫道,“那上路吧。”

说着,她拉动了刚刚找到的线——

这家伙的脑袋像是垃圾桶一样自动掀盖了。

羂索:“!!!!!”

他激烈的挣扎起来,但在女人的控制下毫无作用!那个女人带着恶劣的笑容,像是发现什么有趣又恶心的东西,恶意纯粹且张扬。

该死的女人!!

羂索大骂道,“你疯了?!你是不会自主思考的傀儡吗?!六眼有你这样的母亲可真是悲哀啊——啊啊啊啊!”

冬阳的手指插进了大脑与这具身体相接的地方,用力向上一扯,“如果这是你的术式,被打断的话会反噬自身吧。”

有大量的鲜血溢出,男人的嘴部已经不听使唤,无法吐出清晰的音节,说话的变成了那只拥有嘴巴的大脑,“五条兰惠,你……!!!”

冬阳边将他的大脑和身体分离,边说,“好了,歇歇吧,你不觉得自己很聒噪吗,其实你的真实目的根本不敢告诉我,说那么多漂亮话别把自己逗笑了。”

油盐不进的家伙!

羂索的身体颤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