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巴赫赶回酒店。
不等迎宾小哥和尚策,陆政自己打开后车门下了车。
乘电梯到了顶层才发觉自己没有带房卡。
他那时气昏了头,怎会记得这些小事。
曲指敲了敲门。
里面没有任何动静。
尚策自走廊那一头小跑过来,道,“问了前台,说程小姐已经交还了房卡退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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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政走了之后不大会儿,程若绵口袋里的手机嗡声震动起来。
她没接。
自动挂断了一次又锲而不舍地响起,她这才把手机拿出来,屏幕上来显是「慧慧」。
程若绵清了清嗓子摁了接通,“喂……”
祝敏慧和冯优悠本以为她去洗手间了,这么长时间不见她回卧室,遍寻不得,给她打了电话。
“我没事,嗯,”她声音轻松,“……刚刚陆先生回来找我,嗯,他已经走了,我下去买点零食,等一下就回去。”
电话挂断,室内重归寂静。
程若绵脑子里一片空白,呆呆地坐了好一会儿,起身,整理衣服,拿着房卡下楼,去前台把这间房退掉。
无论什么状况下,她总还是顾着这些小事,大概是从小懂事惯了。
酒店旁边有个24h便利店,既已下楼,她就顺便去买了几个冰淇淋,提着袋子,慢悠悠地回到酒店顶层。
祝敏慧和冯优悠趴在床上刷社交平台,两个人大概是看到了什么好笑的,乐不可支笑作一团。
程若绵一进到卧室就跟着笑起来,“什么这么好玩?”
“有个人发的,给领导敬酒,把酒倒领导□□上了哈哈哈哈。”冯优悠一个咕噜从床上翻身起来,“你买什么好东西来了?”
“冰淇淋。”
程若绵拉开袋子让她俩挑选。
冯优悠挑了一个,盘腿倚到床头,边拆包装边低着头看那条帖子的评论,随即又仰头哈哈大笑起来。
没心没肺的。
祝敏慧挑冰淇淋的时候看了眼程若绵的脸色,问,“陆先生来找你是什么事?你脸色好像有点差。”
程若绵一顿,看她一眼,“……没什么。”
她自己也没理清楚,心里乱得很,一时也不知怎么组织语言。
祝敏慧欲言又止,没再多问,只是把已经拆开包装的冰淇淋递到她手里。程若绵低眼去接。
正是她爱吃的草莓味儿。
她笑了笑,接过来,掩饰似的把脸偏到一边。
真奇怪,刚刚在陆政面前那么委屈那么失落那么沮丧都没有流泪,这会儿见了自己的好朋友,好朋友还如此贴心,她竟有点想哭。
三个人各自坐着把冰淇淋吃完,冯优悠这才想起来似的,神采奕奕地问,“对了,陆先生怎么又返回来找你啦?是不是依依不舍呀?”
程若绵还没回答,门铃遥遥地响了。
三个人彼此对视一眼,“这么晚了,”冯优悠眼珠子转了转,惊喜地,“是不是那位陆先生安排了什么夜宵给我们呀?”
没等程若绵出声,她已经跳下床,趿拉着拖鞋,兴致勃勃地丢下一句,“我去开。”
不过十秒钟,她一脸见了鬼的神情冲回来,瞪大了眼睛小声说,“外面是陆先生本人!”
祝敏慧立刻看向程若绵。
程若绵好似也很没想到,眸光微动,默了默,“……我去看看。”
执意不去开门会影响到两个朋友,再者了,她也没有不给陆政开门的资格。
打开铰链,拧开把手,把门打开一半,程若绵没抬眼。
陆政站在门外。
一时,两个人都没吭声。
女孩身上还穿着那件棉布长裙,白色的,宽松长袖,背后有一道隐秘的拉链。她低着头,只能看到那鸦羽似的眼睫、微红的鼻尖。
陆政动了动喉咙,声音沉哑,“要聊聊吗?”
程若绵摇头。
这反应一点儿也不意外。
什么事儿都游刃有余得心应手,陆政还从没觉得如此无计可施过。
“不打算跟我说话了?”
程若绵摇摇头,终于是开了口,“不会。”
“怎么不看我?”
他说。
慢半拍,程若绵抬起脸,对上他的眼。
他眸色沉沉,一寸不错地凝视着她。好像她很重要,他此刻无比在意她的心情她的感受。
程若绵很快别开了眼。
不能对视。
“能不能告诉我,我错哪儿了?”陆政声线压得低,像哄人,“是哪句话,让你突然又摆出那个态度来了?”
程若绵抿抿唇,“您怎么会错,您没错。”
陆政笑了,低低的一句,“又跟我犟。”
“我怎么敢。”
她昂起下巴,眼睫垂着,说出这样负气的话。
陆政垂眸看着她,“你在生气。”
她不语。
他又说,“很可爱。”
嘴巴无意识地微微噘起,脸色紧绷,可爱又可怜。
他怎么还能说这些?
程若绵又惊又恼地去对他的视线,撞上他幽暗的一双眸,一瞬只觉耳根发热,失了言语。
这时候程若绵身后突然传来扑通的一声闷响,像是重物落地。
两个人循着声音望过去。
门厅那一头,冯优悠从拐角露出半个身位,趴在地毯上,明显是偷听墙角时不慎摔倒了,肩上还有一双祝敏慧的手,正在往回扒拉她。
她尴尬地咧嘴一笑。
程若绵回过身来,对陆政说,“你回去吧,我也要休息了。”
说完不等回答就要关门。
陆政掌心撑住门板截住她的动作,另一手搂着她的腰把她整个人捞了出来。
门缓缓地合上,咔嗒一
声严丝合缝。
正巧抵住程若绵的后背,她脊背皮肤感受到了轻微的震颤。
陆政掌心覆在猫眼上。
他高大的身形将她禁锢在身体和门板之间,微微垂颈,低声一字一句地,“程若绵。”
彼此之间已经有过数次的亲密接触,此刻他一手扣着她后腰,一手撑在她头侧的姿势,像极了……
程若绵几乎呼吸不上来,他的气息和体温笼罩着她,让她条件反射开始战栗,浑身的血管和神经都被迫拨到了另一种模式里去。
她伸手推他,“别这样……”
陆政纹丝不动,反而收紧了臂弯将她更密实地合到自己怀里,“看着我。”
她眼神闪烁着不情愿似的去对他的眼睛,被他眼中的认真惊到,一时竟忘了闪躲。
“我们冷静一下,好吗?”他低声哄,“改天,等你心情好一些,我们再聊一聊?好不好?”
“我不知道有什么好聊的。”
她下意识拒绝。
“也许到时候就知道了。”他还是温柔,“先不要急着拒绝我,好吗。”
程若绵不作声,只觉浑身热度在升高,无法思考。
陆政静静看她片刻,道,“答应我。”
她只能胡乱地点点头。
他慢慢松开桎梏,“……早点睡吧。”
她模糊嗯了声。
“我看着你进去。”
程若绵推开他的手臂,低着头敲了敲门。
门很快从里面打开,她也不回地进去。
帮忙开门的是冯优悠,门已经合上了,她扒着门板看猫眼,随后冲到已经走到卧室的程若绵身边,小声道,“陆先生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才走的诶。”
程若绵无心去听,视线在房间里掠过,不经意间瞥到茶几上的花束。
祝敏慧打电话让前台送了个花瓶过来,今晚陆政送的那束花此刻好端端地插在花瓶里,高贵典雅,静静绽放,散发着似有若无的幽香。
她觉察出了自己内心割裂感的来源——
就像今晚,他带花来找她、对外声称是她的男友、发生了矛盾之后返回来哄她,这一切都像极了普通寻常的恋爱,可他们分明不是男女朋友关系。
并且,那真正的、不太体面的关系本质,总偶尔突然冒出来,刺痛她的神经。
像家里经年使用的有着锋利棱角的餐桌,时不时在她毫无防备地经过时,狠狠撞到她腿上。
她当然知道桌子一直在那里,她当然知道桌子有锋利的棱角,可被生活的温吞水煮着,她总是不设防,总是被撞伤。
他的那句“还要犹豫?”他要她脱衣服她便只能照办,他要她服软顺从……这些对待,无一不是这段关系本质的彰显。
割裂感撕扯着她,让她不知该如何自处。
……
这晚睡觉前,程若绵想起了小雅。
两人曾聊起过陈晋鹏对小雅的温柔和宠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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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毕竟是这样的关系,像钱货两讫一样冷淡地相处多没趣味,那必得一个表演宠溺至极,另一个表演爱意满满乖巧懂事,最好呀,偶尔再来点撒娇吃醋和小作怡情。这样你来我往地,把这段关系演得淋漓尽致。
难不成她也要这样做?
不再执着地去划分这段关系的界限,而是好好地扮演一个合格的“女朋友”,不再执着地去想自己有没有资格拒绝他,而是恰到好处地,在情趣的范围内,有时拒绝有时迎合。
到底什么算“情趣的范围”,那唯一的判断标准便是陆政的感受。
她要察言观色,取悦他。
这么一想,其实所有事都有了标准答案。
她只要照本宣科去演即可。
再也不必受煎熬。
困倦来袭,睡前最后一个念头是:她不知自己能不能做到。
不。
是她不愿做到。
她不愿意如此虚情假意曲意逢迎,她总是渴望触碰到陆政的哪怕一丝真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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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晚之后,陆政每隔一天便会给她发消息打电话,只是没有约她见面。
程若绵都淡淡地回复了,尽量不表现出任何情绪,他问什么她就答什么,不对抗,也不积极。
期间,她参加了好几场线上面试,最后敲定了暑期在南城实习的单位,是家鼎鼎有名的外企,她的职务主要还是做国内外的沟通接洽。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两周,时间来到了五一假期前夕。
冯优悠和男友去旅游,祝敏慧参与了北城几大高校联合举办的某个项目,五一假期要去集训,只有程若绵一人独自回老家。
出发前头一晚,她在宿舍收拾行李时接到了陆政的电话。
“什么时候走?”
“明天早上。”
票难抢,好不容易才候补到早上发车的这一趟。
“这会儿有空吗?”
“……我在收拾行李。”
“我在你学校门口,”陆政道,“收拾好行李,能不能见一面?”
到这份儿总不好拒绝。
收拾完行李,程若绵换了身儿衣服,下楼。
出校门,过天桥,来到他们曾见过数次的老地方。
临近五月份,天气愈来愈温暖,入夜了还有二十四五度。
路边一株白玉兰花瓣已落,西府海棠也临近了花期尾声,一片疏影婆娑中,陆政背着身站在迈巴赫车旁,手上拿着一支燃了半根的烟。背影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清寂。
她出宿舍时没跟他说,是而他也不知她什么时候会来,大概就这样抽着烟等着。
他单穿着一件雾霾蓝的衬衫,跟以往一样没系皮带,西裤板正没有一丝褶皱。
“陆政。”
他回过身来。
隔着三四米的距离这样望着彼此,程若绵觉得他的轮廓比脑海里
() 的印象更清晰深刻,高大的身形,头发偏短,额前没有碎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