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去踏马的打情骂俏,哪只眼睛看到他们在打情骂俏,她明明是在绝地逃生。
“好了,把他们都带过来吧。”
一道不知从哪里响起的声音飘进房间门,传入他们耳中,动听悦耳,犹如余音绕梁的洞箫、水击昆仑玉。
男子不忿:“阁主,他们……”
“来者是客,不得无礼。”
还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轻轻慢慢地,似呵斥不似呵斥,听着便觉声音的主人很儒雅知礼。
林三七瞠目结舌地看着男子被砍断的手不到几秒又长了出来。
这黄粱一梦确实有点儿东西。
他似乎早就知道会如此,也不惊讶,只是站得离落无悔远些,继而道了句:“谢过阁主。”
*
黄粱一梦走道幽静偏僻。
阳光洒下一轮又一轮涟漪,别院茉莉花开,洁白素雅,沿边水池波光粼粼,金色鲤鱼游曳其中。
他们行过木地板。
抬目过去便见到一座水亭,斑驳的树影散落在河面上,特殊香气浮动在空气中,闻者不免心生喜欢。水亭以雪白色的纱幔为帘,无风也飘荡着。
里面摆放着一把琴和端坐着一人,白衣黑发,腰背挺直,安静地垂着眸,指尖行云流水地弹弄着琴弦。
琴音珠落玉盘、如鸣佩环。
数不胜数的荷花从水里探出来,开得烂漫,他们越过搭建在水亭附近的水上廊,站在水亭面前。
男子和女子朝里道:“阁主。”
林三七往周围看,不见吹笛的人,刚进楼阁的时候琴音和笛音是和着的,现在只剩下琴音。
那笛音从何而来?
水亭内,白衣青年十指修长,指腹轻压着琴弦,琴音便缓慢地停了。
他抬首透过一层层薄如蝉翼的纱幔看出来,视线先是落在落无悔身上,指尖无意识地轻勾了下琴弦,再停到林三七脸上。
原是一对璧人。
青年站了起来,隔着纱幔与他们对话:“难怪姑娘都这等姿色了还要变美,原来是公子生得太俊俏。”
林三七:怎么感觉是踩一捧一。
是她太咬文嚼字了么?
算了,不跟他计较。
经过他们这一闹事,黄粱一梦的阁主还那么淡定,不得不说是干大事的,林三七想给他点个赞。
“阁主?”
她见没人拦就靠近了点儿水亭。
“你说的没错,他生得太俊俏了,我怕别的姑娘把他勾走,这不是喜事将近了,就想变得好看些,不知阁主能否助我?”
风过水亭,掀起一角。
落无悔牵上她的手,似笑非笑地说:“不会的。”
林三七差点绷不住。
她震惊三百万年:他竟然会主动地配合她演戏了,真是孺子可教也。
只要他不发疯,林三七还是相当喜欢这种相处模式的,肢体接触什么的,其实自己也不太排斥。
这种天气碰他,她还会觉得很舒服,冰冰凉凉的,可以想象在汗流浃背的热天抱着一台常年制冷的冰箱。
好凉快。
林三七不受控制地悄悄用指腹蹭了蹭落无悔手背上的温度,肌肤光滑,比常年保养得当的爱美女子更甚。
他似羽般的睫帘轻颤了下。
落无悔没抬头,长指绕着她被风吹起的一缕头发慢慢地卷着,一遍一遍地,握着她的手也没松开。
他还喜欢她身上的温度。
可她太弱了,不知能活多久,还是个没灵根、无法修习术法的人,一旦身死便没有他喜欢的温度了。
听说林三七的灵根是因为少时救沈轻风才断的,世人皆异常看重自己的灵根,她竟宁愿被斩断灵根,也要救他。
落无悔眼睑微抬,望着她。
他忽然想——
把沈轻风的灵根也断了。
男子似嘲似讽地看着他们:“姑娘也无需变美了,我看这位公子怕是爱你入骨,不然刚刚也不会见不着你就要杀人。”
林三七:……
兄台,凡事不能净看表面。
青年莹白的指尖挑开半角纱幔,身子微侧,隐约地露出下半张脸,责备道:“不得对客人不敬。”
男子低眉认错:“是我多嘴,请阁主责罚。”
“也罢。”青年也并不是真的想责罚他,一句话带过,这才回答林三七的问题,“既然我答应见你们,自然是愿意助姑娘您的。”
一张写满清隽的字的纸飘到林三七面前。
青年放下纱幔,转身回琴前坐下,怜爱地拂过琴弦,语气平淡:“签下这张契约,我自会助姑娘达到所愿。”
“若是不签,我也不强迫,你们可以直接回去,黄粱一梦素来讲求你情我愿。”
林三七签了。
她签前给落无悔看了一眼。
*
是夜,百盏灯笼齐齐亮起。
房间门还留着一支烛火,回到清柳派的林三七翻来覆去睡不着,她又转了个身,面向墙,背对门口。
“咔吱”
几不可闻的推门声。
烛火晃动,灭了。